第105章:酒吧里的旧吉他
巡演巴士停在“转角酒吧”门口时,正是午夜。霓虹灯牌在雨雾里晕开一片暗红,像当年老周收音机里失真的旋律。林玥推开门,风铃没响——原来早就锈死了,门轴吱呀作响,惊飞了屋檐下躲雨的麻雀。
“没想到还开着。”夜站在门口,指尖触到门楣上剥落的漆皮,那里曾用马克笔写着“阿夜驻唱”,如今只剩下淡淡的印子。吧台后的老板抬起头,眼镜滑到鼻尖,看清来人时忽然站了起来,酒壶“哐当”砸在柜台上。
“是你?”老板的声音带着宿醉的沙哑,指着墙角的阴影,“那把吉他……你走后就一直挂在那儿,谁都碰不得。”
昏黄的灯光里,果然立着把褪色的木吉他,弦断了两根,琴颈缠着圈旧布条,是当年夜用来绑断弦的。林溪举着相机走近,闪光灯突然亮起,照亮了琴身内侧的刻字——“37城”,是她跑过的城市数量,每个字都刻得很深,像要嵌进木头里。
“当年你总说,等攒够钱就换把新的。”老板擦着酒杯,语气忽然软了,“有回下雨,你抱着它在门口等了半夜,说怕琴颈受潮。”
夜走过去,轻轻取下吉他,指腹抚过刻字的地方,木头发凉,却像有温度从指尖窜上来。她记得那个雨夜,自己刚唱完最后一首,老板塞给她把伞,说“别让琴淋雨,比你金贵”。那时的雨,也像现在这样,敲打着玻璃窗,像在为跑调的歌打拍子。
林玥从背包里掏出备用琴弦,蹲在地上调试。断弦穿进琴轴时,他忽然笑了:“这弦距,比现在的吉他难调三倍。”夜坐在旁边的高脚凳上,看着他低头的侧影,忽然想起当年他第一次来酒吧听歌,就坐在这个位置,手里转着杯柠檬水,眼睛亮得像藏着光。
“唱首《老街》吧。”老板递来杯温水,“当年你总在最后唱这个,说词里有‘没走完的路’。”
吉他声响起时,雨好像停了。夜的声音比当年低了些,却更稳,像被雨水泡软的旧报纸,字里行间都是故事。唱到“转角的灯还亮着”时,吧台后的老板突然跟着哼起来,跑调跑得厉害,却把林溪听红了眼眶。
“这歌……后来火了。”老板抹了把脸,从抽屉里翻出张泛黄的纸,“去年有个选秀歌手翻唱,火遍全网,我给版权局寄了这张歌单,证明是你写的。”纸上是夜当年的驻唱曲目,《老街》的后面,老板用红笔写着“2018.6.15 首唱”。
夜捏着那张纸,指尖发颤。原来真的有人,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替你守着最珍贵的证明。林溪举着相机,拍下这一幕——夜抱着旧吉他,林玥的指尖停在琴弦上,老板的酒杯里晃着昏黄的光,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照亮了琴身的“37城”。
离开时,老板把吉他塞进夜怀里:“带走吧,它等你好久了。”夜没拒绝,只是把钱包里所有的钱都放在吧台上,像当年每次驻唱后那样,不多不少,刚好够付一杯柠檬水的钱。
巴士驶离街角时,林溪忽然指着后视镜:“老板在门口挥手呢!”夜回头,看见那盏暗红的霓虹灯牌下,老板正举着那把旧伞,像在送别当年那个抱着吉他、浑身湿透的姑娘。
“琴身上的刻字,”林玥忽然开口,手里转着枚新拨片,“我找人拓下来了,回去刻在新吉他上?”夜低头看着怀里的旧吉他,弦又断了一根,却忽然觉得,断弦的地方,好像长出了新的希望。
车窗外,月亮照亮了路牌,下一站的名字在月光里闪着光。林溪把相机里的照片导进电脑,第一张是那把旧吉他,她在旁边敲下一行字:“有些东西,比新的更珍贵。”
夜靠着车窗,怀里的吉他硌着肋骨,却很踏实。她想起老周说的“暖灯永远亮着”,想起音乐班孩子们的《夏蝉谣》,想起酒吧老板藏了多年的歌单。原来所谓成长,从来不是丢掉过去,而是带着那些旧时光里的温度,把路走得更稳些。
远处的天边泛起鱼肚白,林玥调大了车载音响,里面传来《老街》的新编版,混着林溪跑调的哼唱,和夜怀里旧吉他的共鸣,像首跨越岁月的合唱。
路还在往前,故事还在唱,而那些藏在旧吉他里的时光,终究成了最结实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