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烛火突然“噗”地熄灭，最后一缕灯油在青铜灯树里发出细碎的爆裂声。
嬴轩的瞳孔在黑暗中骤然收缩，掌心还残留着嬴政逐渐消散的体温——刚才还攥着他手腕的那只手，此刻像浸在冰窖里的玉圭，正从他指缝间缓缓滑落。
“陛下？”他声音发颤，俯身去探嬴政的鼻息。
黑暗里，赵高的冷笑像淬了毒的针：“六公子倒是情深义重，只可惜陛下已经——”
“砰！”
月光突然漫进窗棂。
嬴轩借着朦胧的光，看见嬴政灰白的唇瓣正以极慢的速度翕动，喉结微微滚动。
他猛然想起老医者说过的话：“将死之人若在子时三刻断气，魂魄会被阴煞缠住，但若能在三息内喂下续命之物……”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检测宿主紧急需求，激活特殊兑换通道。
不死人皇丹可续濒死之人阳寿，需消耗一年签到次数。】
“一年？”嬴轩倒抽冷气。
他清楚系统签到的重要性——每日签到能获得武功秘籍、神兵利器，甚至上次签到的“隐身丹”才让他突破重重守卫。
可此刻嬴政的手指已经彻底冰凉，连脉搏都弱得像游丝。
“换！”他咬着牙，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现在就要！”
【兑换成功。注意：服用后宿主将有一年无法触发每日签到。】
掌心骤然一热，枚朱红色丹药躺在他手心里，流转着金纹，像团凝固的血。
嬴轩掰开嬴政的嘴，指尖沾了点唾液润湿他干裂的唇，这才将丹药送进去。
“咳咳……”
嬴政突然剧烈咳嗽，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水光。
赵高的呼吸声在身后陡然粗重，嬴轩回头，正撞进那双阴鸷的眼——赵高袖中那只小瓷瓶不知何时已攥在掌心，瓶口还沾着黑色药粉。
“陛下醒了？”赵高的声音甜得发腻，后退半步时却踩碎了一片药碗残渣，“臣方才见陛下气息微弱，怕他老人家走得不安生，正想……”
“想毒杀朕？”嬴政的声音沙哑如破钟，却震得殿内浮尘簌簌落。
他撑着榻沿坐起，龙纹锦被滑落在地，“轩儿，去把李斯叫来。”
赵高的喉结动了动。
他望着嬴政重新泛起血色的脸，又瞥向嬴轩腰间那柄还未入鞘的剑，突然提高声音对殿外喊道：“小福子！去偏殿请李丞相，就说陛下醒了要见他。”
暗处的宦者应了一声，脚步声渐远。
嬴轩这才注意到，方才那个往偏殿跑的宦者此刻正缩在廊柱后，衣角还沾着月光。
“陛下龙体安康，实乃大秦之幸。”赵高弯腰拾起锦被，指尖在龙纹上轻轻一按，“不过夜凉露重，还是该让陛下歇着。”
嬴政抬手止住他的动作，目光扫过嬴轩：“轩儿留下，其他人退下。”
赵高的指甲几乎掐进锦被里。
他望着嬴政重新凝聚的帝王威仪，又看了眼站得笔直的嬴轩，突然笑了：“臣遵旨。”转身时，袖中那只小瓷瓶闪了闪，被他悄悄塞进殿角的青铜鼎里。
殿门吱呀合上的瞬间，嬴轩听见外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他扒着门缝望去，只见李斯正揉着眼睛往这边走，身后跟着两个举灯的宦者。
赵高迎上去，不知说了句什么，李斯的眉头立刻皱成了川字。
“轩儿。”嬴政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观察，“你可知朕为何留你？”
嬴轩转身，看见父亲眼里跳动着他从未见过的火焰：“儿臣愚钝。”
“朕方才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嬴政拍了拍身边的榻，示意他坐下，“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说‘陛下走了，遗诏该改立胡亥’。”
嬴轩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
他想起方才赵高袖中的小瓷瓶，想起那碗被打翻的药——原来赵高早有杀心，只是被他的隐身丹打乱了计划。
殿外突然传来赵高的笑声：“李丞相，陛下醒了自然是好事，可这遗诏……”
李斯的声音压得很低：“中车府令这是何意？陛下分明还活着。”
“活得了多久？”赵高的语气陡然冷下来，“方才那碗安神汤里，臣加了三滴‘百日散’，陛下最多还能撑三个月。到时候遗诏在谁手里，天下就是谁的。”
嬴轩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贴着门听着外头的对话，指甲深深掐进门框里——原来赵高早有后手，那碗药根本不是安神，而是慢性毒药！
“丞相大人难道不想继续做这大秦的柱石？”赵高的声音像蛇信子，“胡亥那孩子最是重情义，若您帮他登位……”
“够了！”李斯的声音发颤，“陛下待我不薄……”
“待您不薄？”赵高嗤笑，“陛下若真看重你，为何让蒙恬去监修长城？为何让扶苏去上郡？不过是怕你们这些老臣功高震主罢了。”他压低声音，“丞相该想想，若是胡亥上位，您仍是丞相；可若是陛下撑过这三个月，立了扶苏……”
李斯的呼吸声突然粗重起来。
嬴轩透过门缝看见他背着手来回踱步，靴底碾碎了几片落叶。
月光照在他脸上，照见他喉结上下滚动，最后重重叹了口气：“中车府令说的，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赵高的笑声像夜枭：“臣就知道丞相是明白人。明日起，陛下醒转的消息就说……就说陛下龙体抱恙，不宜见客。至于遗诏……”
“够了！”嬴轩猛地推开殿门，剑指赵高咽喉，“你们好大的胆子！”
赵高的瞳孔骤缩，却很快恢复镇定：“六公子这是做什么？臣与李丞相不过是商量陛下的静养事宜。”
李斯的脸瞬间煞白。
他望着嬴轩手中的剑，又看了眼嬴政榻上的身影，突然后退半步：“老臣……老臣突然想起还有公务要处理。”说罢转身就走，袍角扫过地上的药碗碎片，发出清脆的声响。
嬴政靠在榻上，目光像两把淬了毒的刀：“李丞相，联的遗诏还没写呢。”
李斯的脚步顿住，后背渗出的冷汗浸透了中衣。
他不敢回头，只对着虚空一拜：“陛下龙体安康，遗诏不急。”话音未落，便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
赵高望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转向嬴轩，目光扫过他腰间的剑：“六公子既然如此关心陛下，不如留在殿里伺候？臣这就去传旨，让御膳房熬些补汤。”
“不必了。”嬴政突然开口，“轩儿随朕去偏殿，有些话要单独说。”
嬴轩扶着嬴政起身，经过赵高身边时，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腥甜——是方才那碗药的味道。
他转头望去，正看见赵高弯腰拾起地上的药碗碎片，指缝间渗出的血滴在青砖上，和之前那朵“小红花”连成一片。
偏殿的烛火重新燃起时，嬴轩才发现嬴政的手还在抖。
老人望着他腰间的玉佩，突然说：“轩儿，去把朕的黑龙令取来。”
嬴轩一怔。
黑龙令是大秦最高军权的象征，只有皇帝和最信任的皇子能持有。
他走到案前，从锦盒里取出那枚玄铁铸造的令牌，入手沉甸甸的。
“明日起，你就佩着它。”嬴政将黑龙令塞进他掌心，“赵高和李斯的心思，朕比你看得清楚。他们以为朕活不过三个月，可朕有你……”他咳嗽起来，指节扣着嬴轩的手背，“轩儿，你要记住，这天下是大秦的天下，不是赵高的，也不是胡亥的。”
嬴轩攥紧黑龙令，能感觉到玄铁上的纹路正硌着掌心。
殿外传来更漏声，亥时五刻了。
他望着父亲眼里的期许，又想起方才赵高和李斯的对话，心头像压了块千钧重的石头——他救回了父皇的命，却救不回大秦的人心。
“陛下该歇着了。”他扶嬴政躺下，替他掖好被角。
月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投下龙纹的影子，像条蛰伏的巨龙。
殿外突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嬴轩掀开门帘望去，只见十几个带刀的宦者正往这边跑，为首的正是方才那个去通知李斯的小福子。
他手里提着灯笼，灯笼上的“赵”字在风里摇晃。
赵高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六公子夜闯行宫，意图不轨，拿下！”
嬴轩摸了摸腰间的黑龙令，玄铁的凉意顺着指尖爬遍全身。
他回头看了眼榻上沉睡的嬴政，又望了望逼近的刀光，突然笑了——这局棋才刚下到中盘，他嬴轩，可还没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