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念安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又从张麒麟连帽衫的帽子里摸出一包瓜子，开始咔擦咔擦嗑起来，眼神专注地盯着动画片，仿佛那是世界上最严肃的纪录片。
黑瞎子气笑了，凑到红念安旁边，压低声音。
“老板，您这几天的酸咸香辣，也只有您自己知道了。”
红念安眼睛盯着屏幕，小鸡们正夸张的用武器打败黄鼠狼，她磕着瓜子，含糊不清道。
“谬赞了。”
……
云南边境一个叫芒卡的小村子，像是被时间遗忘在山褶里，木楼歪斜，石板路被经年的雨水和泥土糊得看不清原色，空气里漂着牲畜、柴火和雾的气味，无邪把他们领到村尾一栋闲置的吊脚楼时，天已经擦黑。
“胖子和小哥在屋里收拾。”
无邪抹了一把汗，指了指楼上。
“这家人去外地投亲了，房子空着，我跟村长说好了，租几天。”
黑瞎子把背包往地上一扔，打量着漏风的木板墙和角落的蛛网，吹了声口哨。
“这里环境还挺好。”
红念安没吭声，她放下自己的背包，走到吱呀作响的窗边，看向外面，暮色里，村中零星灯火，远处有模糊的山影，她的目光落在楼下不远处一户人家院子里的老黄牛身上，牛正慢悠悠地反刍，尾巴甩着驱赶蚊虫。
第二天一早，鸡还没全叫，就出事了。
谢雨臣和无邪打算去村里转转，找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聊聊，看看能不能套出点东西，王胖子自告奋勇去搞点吃的，塞德里克和哈利在研究当地水质和植物样本，双胞胎蹲在屋后不知道在捣鼓什么，黑瞎子在补觉。
红念安起得早，蹲在吊脚楼下的木梯旁，看着那头老黄牛被主人牵出来，拴在树下吃草，她看得很认真，眼神专注，仿佛在观察什么稀有物种。
然后，她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走了过去。
她没靠近牛，而是在距离牛大概三米远的地方停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玩具牛，按了一下，玩具牛发出尖锐失真的牛叫。
老黄牛耳朵动了动，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没什么反应，继续嚼草。
红念安想了想，又掏出一个用保鲜膜包着，看起来像干草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然后后退几步，蹲下，继续观察。
老黄牛鼻子嗅了嗅，似乎有点兴趣，慢吞吞地挪过去，低头去闻那撮干草。
就在这时，红念安做出了一个让远处刚走出吊脚楼的无邪和谢雨臣瞳孔地震的举动，她突然以极快的速度，伸手去摸牛鼻子。
老黄牛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到了，猛地一甩头，坚硬的牛角不偏不倚，撞在红念安伸出的手臂上。
“砰！”
一声闷响。
然后，无邪和谢雨臣就看到，一道穿着灰色连帽衫的人影，以一种非常标准的，抛物线般的轨迹，从牛身边起飞，在空中划过一道短暂的弧线，啪叽一声，摔在了几米外的石板路中央，还滚了小半圈，面朝下不动了。
无邪、谢雨臣：“！！！”
两人心脏差点停跳，拔腿就冲过去。
等他们跑到近前，红念安已经自己慢吞吞地坐了起来，她看起来没什么大事，就是灰头土脸，头发上沾着草屑，额角擦红了一小块，她坐在地上，晃了晃脑袋，表情有点懵，然后抬手摸了摸被撞到的胳膊，咧了咧嘴，小声嘀咕了一句。
“……劲挺大。”
谢雨臣脸都白了，一把将她拽起来，上下检查。
“红念安！你脑子被门夹了？！去招惹牛干什么？！”
无邪也是心惊肉跳。
“有没有伤到骨头？头晕不晕？”
红念安任由他们摆弄，活动了一下手脚，除了胳膊上一大块迅速泛起的青紫和擦伤，确实没大碍，她拍了拍身上的土，目光还追着那头已经恢复平静，无辜吃草的老黄牛，语气带了点遗憾。
“它可能不喜欢我的干草配方。”
谢雨臣简直想撬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也装了会叫的玩具牛。
这个小插曲暂时揭过，谢雨臣和无邪黑着脸去完成他们的任务，王胖子也拎着几条鱼和不知名野菜回来了。
然而，宁静在午后被彻底打破。
起因是红念安和双胞胎不知道怎么就凑到了一起，并且对村里随处可见，堆积在各处，散发着浓郁乡村气息的牛粪，产生了浓厚的研究兴趣。
等黑瞎子睡醒，叼着烟晃悠出来，想找个阴凉地继续瘫着，就看到红念安蹲在一坨风干程度刚好的牛粪前，手里拿着根小木棍，正在戳，乔治和弗雷德一左一右蹲在她旁边，手里各拿着几个颜色可疑的，像是加大版摔炮的东西眼睛放光。
黑瞎子有种不祥的预感，刚想开口。
“你们仨……”
话音未落。
红念安用小木棍在牛粪某个部位轻轻一挑，对双胞胎使了个眼色。
双胞胎同时把手里的摔炮扔了过去。
几声不算特别响但足够有冲击力的焖爆响起，爆炸的气浪，将旁边那坨倒霉的牛粪，炸开了花。
无数大小不一的深褐色物质，呈放射状向四周溅射。
而黑瞎子，好巧不巧，正站在下风口，且距离适中。
“卧槽！！！！！”
黑瞎子只来得及骂出半句，就被扑面而来的温热和浓郁气味的牛粪雨劈头盖脸糊了一身，他的墨镜上，头发上，肩膀上，还有那件本来就不怎么干净的旧t恤上……瞬间点缀上了星星点点的装饰。
时间仿佛静止了两秒。
黑瞎子僵硬地站在原地，缓缓抬手，抹了一把脸，看着指尖上的不可描述物质，再抬手，看向罪魁祸首三人组。
红念安已经敏捷地退到了安全距离，脸上没什么表情，双胞胎则捂着肚子，笑着快在地上打滚。
“红！！！念！！！安！！！还有你们两个小红毛！！！！！”
黑瞎子的怒吼响彻了半个村庄，他一把扯下脏污的墨镜，左右一看，从旁边柴垛抄起两根树枝当筷子，弯腰从地上又夹起两坨相对完整的牛粪，狞笑着朝他们冲过去。
“老子今天跟你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