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个陷入黑暗与死寂的秘密据点,沈砚星和灵汐月并没有立刻远离“尘埃之环”。相反,沈砚星带着灵汐月,在这片被遗忘的“古城”废墟中,找到了一处相对隐蔽、由倒塌的巨型齿轮和金属梁架构成的临时容身之所。
“你刚才……为什么不彻底解决他们?”灵汐月看着远处据点方向,那里依旧没有任何灯光和能量反应,如同一个黑暗的疮疤。“以你现在的力量,应该不难。”
沈砚星靠在一根冰冷的金属梁上,由星辰光点构成的面容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杀了他们,除了引来更疯狂的报复和更严密的搜捕,没有意义。‘裁决之剑’不过是工具,我要找的,是握着工具的人。”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而且,我需要他们把我的‘现状’,准确地传递回去。恐惧,有时候比死亡更有用,更能让那些躲在幕后的人……投鼠忌器,或者,露出马脚。”
灵汐月明白了他的意思。沈砚星是在立威,也是在钓鱼。以他如今掌控的、近乎规则层面的力量,常规的围剿已经失去了意义。那些真正的高层在得知详情后,要么选择更极端的手段,要么……就不得不换个态度。
“你之前说,要找‘对话者’。是指星骸教会?”灵汐月问道。她记得在“流浪者聚集地”时,星骸教会的大祭司星谕,似乎对他们手中的“圣骸”(静心石)以及“源池”有着超乎寻常的兴趣和了解。
沈砚星点了点头,他摊开手掌,掌心上方浮现出那幅由暗金与银色光点构成的、代表着他新生躯体本质的微缩星图。“静心石虽然碎裂,但其本源已与我融合。星骸教会追寻‘万物归寂之起源’,对‘源池’和古老星骸的研究远超其他势力。他们,是目前最有可能理解我此刻状态,并且可能拥有我们所需信息——比如关于‘源初之石’其他碎片、那场古老灾难真相,甚至墨无妄下落——的‘对话者’。”
“但是,我们怎么联系他们?”灵汐月蹙眉,“星骸教会行事隐秘,上次是他们主动找上我们。”
“他们一直在关注。”沈砚星看向“古城”深处,那里残留着某些极其古老、几乎与废墟本身融为一体的能量印记,其中一些印记的“风格”,与他从星骸教会“藏骸室”中感受到的气息,有着微妙的相似。“而且,我身上融合的‘圣骸’本源,对于他们而言,就像黑夜里的火炬。只要我愿意,他们很容易就能‘看’到。”
他闭上眼,不再刻意收敛自身那混合了“源初”与“寂灭”的独特气息,反而主动将一丝蕴含着静心石本源波动和“源池”规则感悟的意念,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朝着“古城”废墟,朝着更广阔的虚空中,轻轻荡漾开去。
这并非强大的能量冲击,而是一种信息层面的“标识”和“呼唤”。
做完这一切,沈砚星重新睁开眼:“好了,现在我们只需要等待。在此之前……”
他看向灵汐月,语气温和了些:“你消耗也不小,先恢复一下。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灵汐月确实感到疲惫,之前在据点外的战斗和维持防护消耗了她大量光能。她点了点头,在沈砚星不远处盘膝坐下,周身泛起柔和的净化光晕,开始吸收周围环境中那稀薄但对她而言勉强可用的能量。
沈砚星则安静地守在一旁,意识沉入体内,进一步熟悉和掌控着这具新生的、蕴含着无穷奥秘的躯体。他能清晰地“看到”每一个星辰光点的运转,感受到“逆熵”火种与“寂灭”力量之间那精妙绝伦的平衡。每一次呼吸(模拟),都仿佛在与整个沉眠星河,乃至更深处宇宙的“呼吸”隐隐共鸣。
时间在废墟的寂静中缓缓流逝。
大约过了两个标准时,沈砚星忽然心有所感,抬起了头。
只见他们藏身处的斜前方,那面布满蜂窝状孔洞的古老金属墙壁上,一个之前并未被沈砚星激活的、位置更加隐蔽的凹痕,此刻正散发出极其微弱的、乳白色的星光。星光如同有生命的液体,在凹痕中流淌,勾勒出一个简单的符号——破碎的星辰环绕着一本打开的书卷。
正是星骸教会的标志!
紧接着,那面墙壁无声地滑开,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倾斜的通道。通道内并非科技感的灯光,而是由镶嵌在墙壁上的、散发着柔和星光的奇异矿石照亮,充满了一种神秘而古老的氛围。
一名穿着灰色星辰长袍、面容被兜帽阴影遮住大半的信徒,静静地站在通道入口,朝着沈砚星和灵汐月的方向,躬身行了一礼。
“持骸者,星谕大祭司感知到了您的呼唤。请随我来。”信徒的声音平静而恭敬,仿佛对沈砚星之前造成的骚乱和展现的力量一无所知,或者……毫不在意。
灵汐月也从调息中醒来,看向沈砚星。
沈砚星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能量体模拟的动作),对那名信徒微微颔首:“带路。”
两人跟在信徒身后,步入了那条星光通道。身后的墙壁迅速闭合,将外界的废墟景象彻底隔绝。
通道蜿蜒向下,似乎通往“尘埃之环”更深处,甚至可能是直接连通着星环结构的地核区域。墙壁上的星光矿石散发出令人心宁的气息,巧妙地中和了外界废墟的混乱能量辐射。
走了约莫一刻钟,前方豁然开朗。
他们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完全由天然岩洞改造而成的圆形大厅。大厅的穹顶和四周岩壁上,镶嵌着无数大大小小、散发着各色星光的矿石和晶体,将整个大厅映照得如同置身于一片微缩的星空之下。大厅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由暗色石材打磨而成的圆形平台,平台上刻画着复杂无比的星图轨迹。
星谕大祭司,就站在平台中央,仰头“看”着穹顶的星光,仿佛在与星辰对话。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那双仿佛蕴含了整片星空的眼睛,再次落在沈砚星身上。
这一次,他的目光更加深邃,更加……灼热。
“欢迎,真正的‘持骸者’。不,或许现在应该称您为……‘归源者’?”星谕的声音苍老而悠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您身上的‘圣骸’气息已与您完美融合,甚至……更加纯粹,更接近那传说中‘源初’的意境。恭喜您,成功渡过了‘源池’的洗礼。”
沈砚星走上平台,与星谕相对而立,平静地回应:“大祭司过誉了。侥幸未死而已。我这次主动联系教会,是有些事情,想向您请教。”
“请教不敢当。”星谕微微欠身,“能与一位真正的‘归源者’交流,是吾等的荣幸。您尽管问,只要在吾等知晓范围内,定当言无不尽。”
沈砚星直接切入主题:“第一,关于‘源初之石’的其他碎片,教会是否有线索?”
星谕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根据古老记载,‘源初之石’共有七颗,在对抗‘大寂灭’的战争中崩碎流散。漫长岁月中,吾等教会也只收集到一些微不足道的边角碎屑,如您之前所见‘噬源之骸’。真正较大的碎片……据古老的预言和星象推算,可能散落在三界之外的‘边荒’,或者某些极其危险、规则扭曲的绝地之中。其中一处疑似地点,被记录为‘叹息回廊’,但那只是一个传说般的名字,具体位置……无人知晓。”
“第二,”沈砚星继续问道,“导致‘源初之石’崩碎的那场‘大寂灭’,究竟是什么?是类似黑齿那样的存在引发的吗?”
听到“黑齿”的名字,星谕的眼眸中星光剧烈闪烁了一下,显露出一丝深深的忌惮。
“黑齿……只是‘归寂’力量在漫长岁月中滋生出的、具有一定意识的‘代行者’之一,远非‘大寂灭’本身。”星谕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大寂灭’,根据最古老的石板记载,是周期性的、席卷整个已知宇宙的规则重置浪潮,是‘熵’的终极体现。‘源初之石’所属的文明,只是上一个周期中,试图对抗这浪潮的勇者……可惜,他们失败了。”
周期性的宇宙毁灭?沈砚星心中一震。这比他想象的更加宏大和绝望。
“第三,”沈砚星压下心中的波澜,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墨无妄,你们可知道他的下落?或者,他究竟是谁?”
星谕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他抬起头,看着穹顶的星光,仿佛在回忆,又仿佛在推算。
“墨无妄……”他缓缓吐出这个名字,“他是一个……变数。一个游离于三界正统体系之外,却又似乎深刻理解‘道’之运行的奇特存在。吾等教会与他也曾有过数面之缘,他似乎在追寻某种……‘平衡’。至于他的下落……”
星谕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在沈砚星身上,带着一种奇异的意味。
“他曾留下过一句话,说若有人能真正融合‘圣骸’,从‘源池’归来,并询问他的去向,便可将此物交予那人。”
说着,星谕从怀中取出一枚非金非玉、温润古朴的黑色令牌,令牌正面刻着一个古朴的“易”字,背面则是不断变幻的云雾图案。
“他说,持有此令,前往‘三界交汇之隙,众生遗忘之地’,或可见他留下的……‘道痕’。”
沈砚星接过令牌,入手微凉,却与他体内的力量隐隐呼应。令牌背面的云雾图案,竟然与他意识中那幅“源池”规则脉络图,有几分神似!
“三界交汇之隙,众生遗忘之地……”沈砚星默念着这个地名。
星谕看着他,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容:“看来,您已经有所感应。那里,或许藏着墨无妄留给您的……最后的考题,或者,答案。”
就在这时,大厅穹顶上一颗原本稳定散发蓝光的星辰矿石,突然毫无征兆地闪烁了一下,光芒转为暗红!
星谕脸色微变,抬头看向那颗矿石,手指快速掐算。
“不好……”他低声道,“有强大的、充满恶意的窥探,正在试图定位这里……是冲您来的,归源者。而且,这股恶意……似乎与‘裁决之剑’不同,更加……古老而深邃。”
沈砚星眼神一凝,握紧了手中的黑色令牌。
新的麻烦,这么快就找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