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出那道银蓝色时空门的感觉,与进入时截然不同。进入时针的领域像是穿过一层清凉的水膜,意识短暂抽离;而离开时,却仿佛被一股柔和但不容抗拒的力量轻轻“推”了出来,脚下重新踏上坚实地面时,甚至还带着一丝从高空缓缓降落后的细微失重残留。
地点仍是他们出发时的第三号迎宾与测试大厅。周围的哑光墙壁依旧,穹顶模拟的自然光线却已不是他们离开时的明亮晨光,而是一种冬日午后特有的、带着灰白调的柔和光线。
最先察觉到异样的是莲。她深棕色的犬耳刚刚恢复对常规空间声响的接收,就敏锐地捕捉到了几不可闻的、持续而细密的“沙沙”声,那是大量柔软物体摩擦建筑外壁和能量屏障的声音。同时,一股清冽的、带着干净寒意和某种微甜结晶感的空气气息,取代了之前大厅内恒温系统维持的中性气味,钻入她的鼻腔。
“这是……”她的话没说完,目光已经转向大厅一侧高大的观察窗。
莱拉几乎是同时“阿嚏!”一声打了个小小的喷嚏,银灰色的狼耳朵抖了抖,她揉着鼻子,也看向了窗外,琥珀色的眼睛瞬间睁大:“哇——!!”
窗外,已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
裁决部总部外那连绵的、通常呈现金属灰或功能植被绿的山峦与建筑轮廓,此刻都被厚厚的、洁白松软的积雪覆盖,起伏的曲线变得温柔。鹅毛般的雪片正从铅灰色的天空悠然飘落,无声无息,却又铺天盖地,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静谧的纯白之中。远处几株耐寒乔木的枝丫上积满了雪,偶尔不堪重负,便滑落下一簇,扬起一小片雪雾。
“下雪了?”格林走到窗边,荧绿的眼眸望着窗外,语气里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她记得很清楚,他们去见时空龙时,基地外的气候调节系统显示的还是标准秋季温湿度。
卡莉斯塔吹了声口哨,走到窗前,呵出的气息在冰冷的玻璃上凝出一小团白雾。“这雪不小。西部训练区那边现在应该还是干季。”她对于气候的变化颇为敏感。
夜凰也怯生生地靠近,熔金暗红的眼眸倒映着无垠的洁白,那纯粹的、冰冷的景象似乎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点,她甚至下意识地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冰凉的玻璃。
零没有立刻去看雪景,他第一时间抬手看向自己的战术终端。屏幕上,日期和时间清晰地跳动着。他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时间流速差异。”他开口,声音平稳,但语速比平时略快,“我们在时空龙领域内停留的主观时间约为三小时四十七分。根据终端同步的基地主时钟,现实宇宙时间已过去三十一天零六小时。”
一个月。
他们在那个瑰丽而寂静的虚空星海中,感觉上只是一次并不太长的拜访和谈话。然而现实世界,秋日已尽,凛冬骤临。
莱拉倒吸一口凉气,尾巴都忘了摇:“三、三十一天?!我们就在那儿聊了会儿天,看了会儿特效,外面就……过了一个月?!”她掰着手指头,一脸难以置信,“那我的训练记录、甜品店新品季、还有……”
“还有积压的任务报告,可能已经升级的威胁态势,以及因我们‘失联’可能引发的内部状态核查。”零接上了她的话,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反射着窗外的雪光。他迅速操作着终端,调取过去一个月内的加密简报摘要,眉头微微蹙起。
莲也调出了自己的情报终端,犬耳微微垂下,快速浏览着信息流。“外部时间流逝确认。基地运行日志显示,我们进入时空门后约十二小时,系统将我们标记为‘执行特殊高维接触任务,状态静默’,该权限由……”她顿了一下,“由冰龙‘永霜’阁下直接确认并维持。过去三十天内,并无紧急状况需要我们立即介入。”
她的话让众人稍微松了口气。至少,他们的“消失”没有被误判为失踪或叛逃,也没有因此耽误什么紧急战机。
“时空龙阁下的领域,时间参数的自主性极高。”莲继续分析,尾巴轻轻扫过地面,“内部时间流速放缓,可能是为了进行更深入的交流,或者……单纯因为在他的感知里,那点时间根本不算什么。”她想起时针那开朗又带着亘古感的气质,觉得后者的可能性也不小。
格林抱着手臂,目光从雪景收回,看向零和莲:“一个月。训练停滞。”她的语气里没有抱怨,只有对事实的陈述,以及一丝“需要尽快补回来”的紧迫感。
“是啊……一个月。”莱拉也反应过来,看着窗外的大雪,忽然又觉得有点新奇,“不过,这雪景还挺漂亮的,是吧?”她哈了口气,在玻璃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星星。
卡莉斯塔已经扛起了她的“星尘之路”,检查着枪械状态,似乎对接下来的训练(或者任务)跃跃欲试。“雪天射击,需要重新校准风偏和能见度参数。有点挑战。”
夜凰依旧静静看着雪,不知道在想什么。
零快速浏览完摘要简报,抬起头:“过去一个月,葬龙修会与绯夜·织心活动迹象减少,疑似进入蛰伏或调整期。‘宇宙商人’方面无进一步动作。枪龙‘炮垒’前辈的修复与强化工作已完成百分之八十七。艾莉娅统帅在此期间主持了三次大型防御推演。”他总结道,“我们的‘时间跳跃’并未造成显着战略空窗。”
他关闭终端,也走到窗边,与众人一起望着外面苍茫的雪景。冰冷的空气隔着玻璃似乎也能渗透进来,带着冬日特有的清澈感。
一个月的光阴,在不知不觉中被悄然“折叠”。他们带回了与时空龙的交流,带回了关于力量本质的新思考,也带回了一丝时空法则亲自演示的、令人敬畏的余韵。
“先去更新状态,解除静默标记。”零做出决定,“然后……或许可以申请一次雪地适应性训练。”
莲点了点头,目光却还流连在窗外飘飞的雪花上,轻声补充:“雪,能掩盖很多痕迹,但也可能让一些原本隐藏的东西……显露出来。”
茫茫大雪,覆盖了旧日的痕迹,也拉开了新的序幕。他们失去(或者说跳过)了一个月的常规时间,但前方等待着他们的,或许是更加复杂莫测的、属于这个冬天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