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没有多余的客套,直接上前一步,手腕上的便携终端投射出稳定的光幕。莲默契地调整了数据输出格式,将经过她深度处理、标注了能量峰值、轨迹分析和关键帧标记的战斗影像——从辐射龙潜入“心网”,到与绯夜周旋,再到枪龙受困、飞鸟介入、冰龙破局,直至最后彼岸花海中的撤退——清晰而高效地呈现在这片虚空之中。
影像无声播放,只有数据流在旁边滚动注释。但在场的每个人都仿佛能再次听到那爆炸的轰鸣、金属的嘶吼、魔法的嗡鸣以及绯夜那甜腻癫狂的笑声。
时空龙“时针”静静地观看着,他那黑曜石般的观察镜上,数据流光如同瀑布般飞速刷过,倒映着战斗的每一个细节。他身体姿态放松,但那种专注的气息,让周围的星光仿佛都黯淡了些许,整个虚空领域的“背景音”——那些时间与空间的细微震颤——似乎也变得更加规律、更加深沉,如同进入了某种高精度扫描模式。
影像播放完毕,最后定格在罗丝与绯夜消失在血色迷雾中的画面。
虚空寂静了片刻。
接着,时针的意念传来,不再是之前的轻松调侃,而是带着一种冷静的、如同精密钟表内部齿轮啮合般的理性分析腔调。
【首先,】他开口道,【辐射这家伙,还是老样子。计划精密,执行果断,对衰变法则的应用已经细腻到能进行微观层面的信息篡改了。潜入、解析、剥离……逻辑链清晰。面对那种针对存在本身的精神锁定,用干扰能量管道引发逆流制造混乱,思路正确。】他的评价客观,甚至带着一丝同僚间的认可。
【但是,】他话锋一转,观察镜的流光聚焦在绯夜·织心首次出现并发动攻击的画面上,【他对这种‘非逻辑驱动’的疯狂,预估仍然不足。‘晶壁’的护盾提供的是物理和能量层面的防御,对那种直接针对意识、针对‘存在渴望’的精神污染,抗性有限。辐射的应对更多是基于战场即时计算,缺少对这种‘混沌变量’的事先预案。】
他的意念扫过枪龙被金属碎片卡死的特写镜头。【枪龙的弱点被抓住了。我们九个老家伙,力量根源不同,表现形态和内部结构自然各异。‘炮垒’追求的是极致的火力投送与平台稳定性,其关节和传动系统为了承受巨大后坐力和实现多轴调整,必然存在复杂的机械间隙。常规战场没人能利用这点,但那个魔法使……】时针的意念在飞鸟·R·克鲁兹身上停顿了一下,【他对物质和能量的理解很‘古典’,但很有效。用敌人的能量残留作为引导,以微观物质结构逆袭宏观机械系统……创意不错,代价是施法精度和前置要求极高。辐射和冰龙没能第一时间阻止他完成那个物质操控魔法,是第一个关键转折点。】
他接着将画面跳到冰龙冻结空间禁锢、枪龙脱困后与水晶龙联手压制飞鸟的阶段。【这里的反击很漂亮。冰的‘绝对零度’从法则层面瓦解空间束缚,枪龙即使受损也保持了火力牵制,水晶的防御无可挑剔,辐射和冰的近身压制打断了魔法使的节奏。战术执行层面,几乎完美。】他微微颔首,【那个魔法使吃亏在过于依赖‘术’的完成度,面对不给他读条时间的连续物理压制,经验显然不够。】
【至于最后那个玩花的女人(指罗丝)……】时针的意念掠过彼岸花海,【控场、掩护、撤退。目的明确,行动果断。她对这种混乱局面的‘收割时机’把握得很准。不是一个单纯的战士,更像……一个舞台管理者?】
整体评价完毕,他的意念中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类似“无奈”的情绪。【诺顿手下,还真是聚集了一批麻烦的角色。从癫狂的收藏家,到古典的魔术师,再到优雅的剧毒花匠……】
然后,他的“目光”转向众人,那星辉涂装的机身微微前倾,带着一种“现在来点好玩的”语气:【那么,假设我当时在场——当然,是以这种形态,并且不考虑需要我全力维持其他时空稳定锚点的情况——我会怎么做?】
他不需要众人回答,自顾自地开始推演,意念变得快速而清晰,仿佛在陈述一个已经发生的事实:
【第一,在辐射尝试剥离控制时,绯夜出现的那一刻。我的‘时间暂停’可以启动。】虚空中,一幅模拟影像出现:粉红色的精神洪流刚刚喷涌,便骤然凝固在空气中,如同被冻结的彩色琥珀。绯夜甜美的笑容僵在脸上。【全局时停,持续一分钟。足够辐射完成对核心控制丝线的清理,或者至少,我们可以安全地将‘焚烬’带离那个领域,而不引发任何追击。】
【第二,如果出于某种原因(比如领域特殊规则干扰,或者我需要分心防御其他攻击)无法使用全局时停。】模拟影像变化,显示飞鸟正在吟唱物质操控魔法,【我会在他魔法即将成型、注意力最集中的瞬间,对他个人使用超局部时间加速。】影像中,飞鸟周围的虚空扭曲,他的动作瞬间变得模糊,吟唱速度暴增,但身体其他部分和魔法结构却承受不住这种不协调的时间流速差,【结果有两种:要么他强行完成魔法但自身受到反噬,要么魔法结构因时间流速不均而崩溃。无论哪种,都能打断那次关键的攻击。】
【第三,面对枪龙被卡死后的混战。】影像跳到水晶龙和辐射龙压制飞鸟,绯夜被冰龙牵制,【我会用‘瞬移’保持自身处于最难以被锁定的位置,同时寻找机会。比如,当飞鸟被迫格挡水晶龙的巨拳时,一个精准的‘时空斩击’撕裂他背后的空间,破坏他的平衡和护盾结构。或者,在绯夜试图再次凝聚大规模精神冲击时,一个微型‘黑洞’投掷到她能量汇聚的核心点,强行扰乱吸收。】他顿了顿,【‘白洞’的激光喷射清场效果很好,但在这里容易误伤,需谨慎。】
【第四,关于那个魔法使的‘空间禁锢’。】时针的意念带着一丝绝对的自信,【在我的领域里玩空间禁锢?】模拟影像中,飞鸟的魔法刚刚生效,时空龙只是抬了抬手,那片凝滞的空间就如同被无形之手抚平的褶皱,瞬间恢复流畅,【我可以从更高维度直接解构它,甚至反过来将他禁锢在他自己制造的空间琥珀里。】
【最后,】他的意念平静下来,【如果战局真的发展到需要彻底终结,而条件允许……我会考虑使用‘回溯你陈旧的过往’。不需要完全展开,只需要短暂地干涉他与‘宇宙商人’之间的契约因果线,或许就能让他受到反噬,或者至少迫使他提前离场。当然,这招消耗巨大,且对那种涉及高维存在的契约效果未知,是底牌中的底牌。】
推演结束,模拟影像消散。
时针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星辉涂装在虚空中流淌着微光。【当然,这些都是‘理想情况’下的推演。】他的意念恢复了之前那种略带调侃的语调,【真实战场,变量无穷。疯子的行动无法用逻辑完全预测,魔法使的底牌也可能不止我们看到那些。而且……】
他看向莱拉,又看了看零和莲,【我相信你们当时的判断和选择,都是在那个瞬间,基于你们所掌握的信息和彼此间的信任,做出的最优解。战斗没有‘如果’,只有结果。而结果就是,你们带回了‘焚烬’,逼退了强敌,自己也都活着回来了。这本身就值得肯定。】
他的分析,既展现了作为“创世九柱”一员的、凌驾于常规战术之上的视角和能力,又没有丝毫贬低众人当时奋战的意思,反而带着一种前辈对后辈取得成果的认可。
【不过,】他话锋又一转,观察镜的流光扫过晶月,又扫过夜凰,最后回到零和莲身上,【这次事件,包括小晶月刚才提到的关于‘力量本质’的思考,都指向一件事:那些阴影里的家伙,对我们的了解在加深,攻击方式也越来越刁钻。而你们……】他的意念在每个人身上停留一瞬,【纽带,在变得更加多样和坚韧。未来,或许真的需要更多‘不合常理’的思维和‘打破常规’的力量。】
他缓缓降下高度,与众人几乎平视,那星辉涂装的机械面庞仿佛也柔和了些许。
【‘九柱’是一个整体,虽然我们九个老家伙性格各异,职责不同,有时候还会为了一些无聊的问题(比如谁的领域更稳定)争论上几个世纪……】他的意念里带着笑意,【但面对想要拆家的虫子,我们的立场永远一致。所以,不用担心,孩子们。时钟还在走动,虚空依旧稳固。而那些杂音……迟早会被纳入永恒的寂静。】
他抬起一只手臂,星光臂刃再次优雅地延伸而出,轻轻点在虚空中,荡开一圈美丽的时空涟漪。
【回去吧。把今天的谈话,还有我这份‘假如我在场’的业余分析,也带给辐射和冰他们听听。尤其是辐射,我猜他对‘时间暂停抢人头’这种方案,肯定会有不同意见……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