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老爷子那封透着寒气的传讯符，就像烫手山芋又像舒服躺椅，摆在西苓面前。
他捏着符箭，指尖冰得刺骨，但心里还是七上八下。
店里静悄悄的，只有算盘珠子被他无意识拨动的声音。
西苓像只困兽，在柜台和后门之间来回踱步，脚下的青石板都快被他踩出坑了。
“去玉山镇……安全，绝对安全。”
一个声音在他脑子里劝他，“韩老爷子可是金丹前辈，在他手下，什么‘迅驭门’、寂灭教，谁敢惹你？老老实实当个灵植师，虽然没现在自由，但至少安稳啊。命要紧。”
“放屁。”
另一个声音立刻反驳，带着他特有的市侩和犟脾气，“这店是我一块灵石一块灵石攒起来的。‘祥瑞斋’的名号刚打响，就这么扔了？跑去给人当园丁？看人脸色哪有自己当掌柜爽。再说……”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后院。
月光像水银一样洒下来，后院朦朦胧胧的。
东荸道友还坐在老槐树下静坐，身姿挺拔，月白长袍干净得像刚熨过，仿佛和月光融在一起。
呦呦蜷在他脚边，睡得正香，银色皮毛在月光下泛着柔光，小身子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这一大一小，安静得像画里的场景，却莫名让人心里踏实。
看着他们，西苓心里那点“跑路”的念头，就像被针扎破的气球，瞬间瘪了。
“东荸道友都没说要走，我跑什么跑？这不显得我太不够意思了？”
他给自己找理由，但心里清楚，不光是仗义
。这里有他的心血，有他刚燃起的希望，还有……一种说不清的归属感。
“赌了。”他猛地停下，眼里闪过一股豁出去的狠劲，用力拍大腿，发出脆响，把角落里打盹的“大将军”吓了一跳。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小爷我就要在龙潭虎穴里再闹腾几下。看看最后谁吃谁。”
下定决心，他立刻行动。
先是以十二分的恭敬给韩老爷子回信，字里行间满是感激，但拐弯抹角表示“晚辈还想再拼一把，不辜负前辈期望”，还附上一小罐他用鹿角玉符偷偷养过的顶级“云雾灵茶”，礼数做足。
接着，他调整了对青霖谷的策略。
不再像防贼一样防着，而是主动示好。
他找到青岚，一脸“忧国忧民”地分享了更多从各处听来的寂灭教消息——有些是真的，有些是他根据前世的记忆瞎编的，真真假假，让人分不清。
最后，他拍胸脯保证，如果青霖谷三位道友要去落魂坡那种危险地方为民除害，幻兽斋愿意成本价提供一批上好的解毒丹和疗伤药，算是为云梦镇的“和平”出点力。
青岚看他那副“深明大义”的样子，眼神复杂，但最后还是收下了这份“好意”，双方关系好像拉近了一点点。
就在西苓忙着加固店铺阵法，清点储物袋里那些压箱底的符箓和阵盘，准备迎接随时可能来的狂风暴雨时，他没注意到，一双比赵执事更阴狠、比青霖谷更贪婪的眼睛，已经像深渊里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穿透层层阻碍，死死盯住了他这片小天地。
那目光来自镇外荒废土地庙的阴影里，掠过幻兽斋简陋的招牌，扫过隐约闪着灵光的防御阵法，最终，带着难以抑制的狂热和一丝不敢相信的惊喜，眼睛死死锁定在后院那只正在梦里咂嘴的银色小鹿——呦呦身上。
黑影里，一个沙哑得像破风箱一样的声音，带着快疯掉似的颤抖，小声嘀咕着：
“太初之灵……传说中带着天地刚开时那点生机出生的神兽……居然真有啊……而且这么小，力量还没醒过来……哈哈哈……老天保佑我们圣教。只要弄到它，还怕‘万灵寂灭’大阵搞不定？还怕教主的大业实现不了？”
那小声说话里带的坏水和渴望，连破庙里的蜘蛛网都跟着微微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