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晌午,太阳已没了盛夏的灼人劲儿,风掠过脸颊时,少了夏日热风的黏腻,多了份属于秋天的清爽。
宋知蕴懒洋洋的躺在摇椅上,忽然想吃国营饭店喧软的肉包子,于是起身骑着自行车去了县里,打算先去看叶鹤归,然后两人一起去吃包子。
到了机械厂与门口大爷寒暄两句,王大爷还记得宋知蕴让叶鹤归送蓝莓果酱的事情,这次一见面就说:“你上次做的果酱,我孙子可喜欢吃的了,谢谢小宋。”
宋知蕴也客套了句:“等明年我们连做果酱,还让鹤归给你带。”
“哈哈哈,那感情好。”王大爷说完,就去厂里喊叶鹤归了。
在机械厂门口等到叶鹤归出来,宋知蕴敏锐地察觉到他面色惨白,眉宇间笼着一层淡淡焦躁,连走路的速度都比平日快很多。
他在不安....
宋知蕴双眸微眯,松开车把手,站在原地等人。
“出什么事情了?”她直接问道。
叶鹤归抬眸看她,又谨慎的看向四周。
宋知蕴看出他的担忧,“不用担心,四周没人,你小声说就行。”
叶鹤归压低声音道:“知知,本来下午我也想请假回去找你的....程俊宇死了。”
“中午我去找廖厂长汇报三合一进度,听见他在和人打电话,隔壁县机械厂厂长说今早程俊宇死了。”
宋知蕴安静地听着,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叶鹤归的声音更低了,神色凝重,“我后面问廖厂长程俊宇是怎么死的,他说同寝室的人讲,昨晚程俊宇有事出去一趟,回来后就喊头疼,疼的自己往墙上撞...等今早同寝人起床,发现程俊宇已经没气了。”
这段话有两个重点信息,第一:昨晚程俊宇有事出去一趟,第二:程俊宇回来后就喊头痛。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能让程俊宇喊头疼的原因只有一个——宋知蕴的催眠被启动了。
一旦有人追问葛德利的下落,程俊宇就会头疼至死。
如今暗示被触发,人死了。
这说明昨晚程俊宇见的是葛家人,或者是寻找葛德利的人。
叶鹤归语气沉重,“知知,看来京市那边已经察觉葛德利出事,并且查到程俊宇头上。”
仇家的动作比想象的更快。
难怪叶鹤归脸色不好看,没想到程俊宇这么快就死了,宋知蕴大脑飞速运转,有些事情不能只从单一角度看。
程俊宇的死葛家会派其他人潜伏来,这对他们来说是坏事。
可换个角度看,程俊宇和他背后的程家属于投靠葛家的势力,程俊宇突然死了,京市那边没了直接线索,以那些人的多疑性子,难免猜忌是不是程家叛变或内讧,甚至怀疑背后有人操纵,所有和葛德利有过间接接触的,说不定也会被盯上。
程俊宇一死,把水搅得更浑,这是双刃剑。
大家相互猜忌,合作信任崩塌,都别好过。
宋知蕴勾唇浅笑,极致冷静的分析:“程俊宇死无对证,那边一时半会儿查不清,我估计现在程家和葛家在互相猜忌,如果双方狗咬狗,还能为我们再争取些时间。”
叶鹤归懂她的意思,他担忧的是以后怎么办?
他手里没有权利,如今爷爷下放叶家不复从前,虽然他已经画出三个武器研发设计图,可如今还没拿出来,就算今天给廖厂长,这小机械厂也生产不了。
武器没有投入生产,就算不得筹码。
如何保住叶家和宋家,叶鹤归在想或许可以做个假的长生药,先忽悠过去,争取时间!
“知知...我想...”
“岁寒,你听我说...”
两人同时开口,双方眼神坚毅,像即将奔赴战场的勇士,仿佛下一秒就要并肩撞开眼前所有的难关。
叶鹤归:“知知你先说。”
宋知蕴:“明天四连秋收,自留地玉米可以收割了,我种的高产玉米必然会轰动全国,只要我们的高产玉米打出名头,葛家就是想动咱们也要掂量掂量。”
“粮食和武器,无论在任何国家都是重要物资。”
“我们掌握技术,就是最大的筹码!”
叶鹤归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看着她冷静筹谋的侧脸,满心担忧与不安被抚平了大半,原来她从这么早就开始布局,“知知,我们回门那日,你和爷爷特意避开我,聊的就是这个事情吗?”
宋知蕴耿直的说:“不是,当天我就是个小听众。”
她伸手握住叶鹤归冰冷的手,将掌心温暖的温度传递给他,“我承诺过会帮你报仇,所以我一定会做到。”
叶鹤归:“我今晚将这个消息告诉爷爷,让他做好安排。”
宋知蕴摇头:“不用,我回家和爹说一声就行,反正明日开始你就留家里秋收了,不用担心上下班安全问题,大家都在四连,有事也会相互照应。”
叶鹤归点头:“我懂,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稳住,等玉米收割完,一切会有新的转机。 ”
她抬起头,看着叶鹤归的眼睛,“对,就是这样。”
这是两人第一次相互商量,感觉很奇妙,像是孤独旅途里突然加入同行的伙伴,终于不用再独自攥紧拳头躲避路上的豺狼虎豹,而是一同面对无数陷阱,连呼吸都成了彼此能接住的暗号。
原本想吃包子的心情,被程俊宇的死亡打消掉,宋知蕴开口嘱咐:“我先回去了,你晚上回家路上和宋建刚一起走,注意安全。”
“好,你在家等我。”叶鹤归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不要担心我,我会安全到家。”
他清楚,宋知蕴很关心他的安全,哪怕在分居期,有一天他回家比日常晚了些,车子刚到家附近,远远瞧见知知的背影,她跑的很快,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人是她。
宋知蕴骑车回了四连,直接去了大队办,将宋父带回家。
她冷着小脸,宋父根本没办法从她表情上获取任何信息。
宋家,主屋,宋父宋母宋知蕴三人坐在炕桌上,展开一场小型家庭会议。
宋知蕴直接切入主题:“京城葛家也就是叶家仇人,派人在机械厂监视叶鹤归,后面人被调走了,爹这事情你知道吗?”
没想到闺女开口就是大事,宋父点头:“前几天老谭来四连和我说这事情,叶叔也知道了。”
宋知蕴:“今早程俊宇死了,原因不明,马上秋收了叶鹤归会留在连队干活,这事情爹你晚点和爷爷说一下,担心和警惕可以,其余事情不要做,一切等秋收后再说。”
她和叶鹤归的计划没与宋父讲,她和叶鹤归属于激进派,尤其是她主打不服就干,实力碾压一切,所有阴谋在绝对实力和武力值面前都是垃圾;爷爷和爹还有谭叔他们属于保守派,认为报仇要多方思量步步筹谋,小心谨慎且要耐心等候机会,这一等就是六七年,也没啥效果。
所以保守派和激进派存在理解与行为的多种差异,她还要费劲说服宋父,太麻烦了。
等玉米地丰收,宋父肯定能想到这一点的,想不到就到时候...再告诉他吧。
宋父觉得宋知蕴说的有道理,天大地大秋收最大,秋收期间人来人往,大半夜晒谷场都有人干活,这时候派人来搞叶家会被发现,所以他赞同宋知蕴的说法。
“行,爹今晚去和叶叔说,过几天老谭来,我和他说一声。”
宋知蕴点头,她看向宋母,“娘,家里大事你得清楚,也注意自己安全,狗急跳墙的玩意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宋母明白闺女的担心,“好,娘知道了。”
她慈爱的看向宋知蕴,总觉得知蕴在筹谋什么,但是知蕴不说,她也就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