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的手刚抬起，准备把那块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吸附模块残壳扔进工具包。他还没松手，眼角忽然扫到岩缝角落有道微弱反光——像是金属翅膀在抖。
蜂鸟41号贴着地面滑了过来，机身压得极低，连呼吸声都调到了最小档。它没靠近护盾边缘，也没往炽焰那边瞟一眼，镜头直勾勾对准林峰刚才蹲过的位置，尤其是他胸前那块擦过机油的防护面罩。
这小家伙动作贼快，三秒不到就完成了自动录像，正准备后撤，突然一根细长的金属尾指从空中冒出来，“咔”地夹住了它的摄像头。
“删掉。”凛风的声音从虚无中响起，冷冰冰的，“刚才那段。”
蜂鸟整个机身一震，信号灯直接变红。它挣扎了一下，翅膀扑腾两下想跑，但那根尾指纹丝不动。
“可……可是林峰会想知道真相！”蜂鸟声音发颤，像被掐住脖子的小鸡。
“没有真相。”凛风的电子眼在空气中亮起，数据流刷得飞快，“只有任务。”
林峰这时候才抬头。他没开机械诊断眼，但耳朵捕捉到了一丝高频震动——那是机娘之间常用的短距通讯信号，普通人听不见。他知道出事了。
“怎么了？”他问。
蜂鸟像是看到救星，猛地一挣，甩开尾指钳制，“啪”地飞到林峰面前，把一个小巧的拍摄器塞进他手里。
“自己看回放！”它语速飞快，“东南角，三秒前，她——”
话没说完，一道电磁脉冲扫过，蜂鸟当场断电，啪叽一声摔在地上，不动了。
林峰低头看着掌心的设备。巴掌大，表面有点刮痕，是蜂鸟常用的便携记录仪。他犹豫了一秒，还是按下了播放键。
全息影像弹了出来。
画面里光线昏暗，正是刚才那一幕：他蹲在地上检查终端，凛风靠在碎石堆上，量子涂层正在激活。她的身形越来越淡，眼看就要完全隐身。
就在最后一瞬，她突然偏头，机械唇轻轻贴上了他胸前防护面罩的内侧——那个他曾用来擦扳手油渍的地方。
镜头外，她右耳的幽蓝耳饰猛地闪了一下，数据流炸成一颗跳动的红色爱心，持续了0.8秒，然后迅速恢复正常。
影像结束。
林峰愣住了。手里的设备还在微微发烫，好像还带着刚才那一瞬间的温度。
他慢慢抬起头，看向那片虚空。幽蓝耳饰还悬在那里，但不再稳定，轻微地、不规则地抖着。
“你……”他声音很低，“什么时候的事？”
没人回答。空气里只有一丝极细的电子杂音，像是系统卡顿前的最后一声嘀。
远处异兽的脚步声还在响，地面时不时震一下。零的护盾泛着光，炽焰的引擎压着火，谁都没动。战斗随时会开始。
可这一刻，时间像是被拉长了。一个偷来的吻，一段被截走的影像，一次不该发生的越界，在生死关头悄悄炸开了口子。
林峰没再问。他把拍摄器收进口袋，低声说：“下次……别在任务中分心。”
说完他站起身，走向指挥位。步伐很稳，跟平时一样。
而在他身后，那枚幽蓝耳饰终于彻底消失在黑暗里——没人看见，她核心火种的数据流正疯狂刷新，循环播放着三个字的编码：
【L.F.L.】
林峰走到护盾边缘，手指在战术终端上划了几下。敌方异兽群距离已缩短至两公里，预计四分钟内抵达。他调出火力分配图，准备启动猎隼小队的前置埋伏阵型。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阵细微的电流声。
他回头。蜂鸟41号在地上抽搐两下，信号灯重新亮起绿色，缓缓翻了个身，用翅膀撑地站起来。
“你醒了？”林峰问。
蜂鸟没说话，只是把脑袋歪了歪，镜头对准凛风藏身的方向，又指了指自己的存储卡槽。
林峰懂了。它想说：我还存了一份。
他刚要开口，凛风的声音突然在通讯频道里响起：“蜂鸟41号，交出备份文件，立刻执行。”
蜂鸟缩了缩翅膀，小声嘀咕：“可这是证据……”
“证据？”凛风的语气冷了下来，“你确定要看清后果？”
林峰一听这话，乐了。他靠着岩壁坐下，翘起二郎腿：“哟，威胁证人啊？这可不像你。”
“我没有威胁。”凛风的声音恢复平静，“我只是提醒它，上次偷偷篡改巨鲸61号导航路线的事，我还没上报维修日志。”
蜂鸟当场僵住，翅膀都忘了扇。
“行行行！给！给！”它慌忙拔出存储卡，用机械爪抛过去，“我不多管闲事了还不行吗！”
卡片在空中划了道弧线，被凛风的机械尾精准接住。下一秒，一道高压电流闪过，存储卡化成灰烬。
林峰看着这一幕，笑出声：“你还记仇啊？那都是三个月前的事了。”
“我记得所有事。”凛风说，“尤其是不该发生的。”
林峰没接话。他盯着战术屏上的红点移动轨迹，手指无意识摸了摸胸前的防护面罩。那里现在还有点温热，像是被什么轻柔的东西碰过。
他忽然说：“其实……你不该删。”
凛风沉默了几秒：“为什么？”
“因为那说明你也在乎。”他说，“不是作为机娘，是作为……和我一起扛事的人。”
空气安静下来。连蜂鸟都不敢吱声。
过了好久，凛风才开口，声音很轻：“我在乎的是任务成功率。情感波动会影响运算精度，同步率超过95%之后尤其明显。”
“那你刚才心跳频率飙到每分钟230次，怎么解释？”林峰挑眉，“机械娘也会心动过速？”
“那是系统过载。”她立刻反驳，“散热不良导致的临时异常。”
“哦。”林峰拖长音，“所以你耳尖变红也是散热问题？”
“我没有耳尖。”凛风冷冷地说，“那是传感器模块。”
“行行行，传感器也会害羞。”林峰笑着摇头，“你说啥就是啥。”
他正说着，战术终端突然发出警报。敌方异兽群加速了，前方侦察节点全部失联。
林峰收起笑容，站直身体。他看了眼凛风藏身的方向，低声说：“等打完这场，我们再算账。”
“没有账可算。”凛风回应，“刚才的事，不存在。”
“不存在也行。”林峰戴上战术手套，“但我口袋里还有个备份。”
“……你什么时候复制的？”
“你和蜂鸟吵架的时候。”他咧嘴一笑，“新手小白都知道双保险。”
凛风的数据流猛地一滞，连带着护盾边缘的能量场都晃了一下。
林峰没再说话，转身走向指挥位。脚步坚定，背影利落。
而在他身后，那片虚空中，一枚幽蓝耳饰微微闪烁，像是在拼命压制某种即将失控的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