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刚停在门口,就见院区方向冒出滚滚黑烟,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焦糊味。
“怎么回事?”高笙勉推开车门,眉头瞬间拧紧。
门口的保安正慌慌张张地打电话,见有人来,急道:“着火了!里面着火了!烧得厉害!”
高笙勉心头一沉,快步往里走。
火势比想象中更猛,住院部的三楼已是一片火海,火苗舔着窗户往外窜,浓烟遮蔽了大半天空。
几个护工和病人在楼下慌乱地跑着,却没人敢靠近火场。
“为什么没人救?”高笙勉抓住一个护工问。
护工脸上满是烟灰,声音发颤:“火太大了,楼道都烧起来了,进去就是送死啊!消防队已经在路上了!”
高笙勉的目光死死盯着三楼,高振宁的病房就在那一层。
他想冲过去,却被保镖吴战锋死死拉住:“老大,危险!不能去!”
焦灼的等待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消防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五六辆消防车呼啸而至,水枪对准火场展开扑救。
水柱与火焰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浓烟被冲得四散。
一个多小时后,火势终于被控制住,最后一点火星被扑灭。
住院部三楼已烧成一片废墟,墙体熏得漆黑,原本的房间轮廓只剩下断壁残垣。
消防员开始清理现场,高笙勉不顾阻拦冲了过去,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307病房!里面的人呢?高振宁!”
带队的消防员摇了摇头,指着一片狼藉的废墟:“那间房是重灾区,烧得最彻底,什么都没剩下。我们仔细搜过了,没找到人。”
高笙勉站在废墟前,望着那片还在冒着热气的灰烬,心一点点沉下去。
火是怎么烧起来的?为什么偏偏是高振宁的病房所在的区域?
他又去了哪里?不能连灰都没有了吧?
无数个疑问盘旋在心头,让他久久不能平静。
高笙勉调整情绪,让自己平静下来。
给张春生打去了电话。
“喂,春生。”
“笙勉,你这大周末的也不让人省心,什么事快说,我还要照顾我媳妇儿月子。”
张春生不耐烦的说道。
“春生,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就说一句话,高振宁失踪了。”
“什么?怎么会失踪了?医院有24小时监控,不可能。”
高笙勉叹口气,“精神病院着火了,他的房间最严重,都烧成灰了,人不知道是死了,还是之前说去了哪里……”
“好,你不用说了,我现在派人过去。”
“好。”
一个小时后,小吴带着田法医等人来到了精神病院。
被烧毁的病房在三楼,远远就能闻到焦糊味混着灰烬的气息。
推开门时,门框发出吱呀的呻吟,焦黑的木屑簌簌往下掉。
高振宁的病房里早已没了明火,只剩四壁被烧得蜷曲的墙皮,露出里面熏黑的砖块;床架扭曲成诡异的弧度,床垫烧成了一堆炭渣,隐约能看见几根弹簧在灰烬里支棱着。空气中飘浮着细小的黑色颗粒,落在田法医的口罩上。
他蹲下身,戴着手套的手指拨开地上厚厚的灰烬,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
在靠近墙角的位置,一堆灰白色的粉末混杂在焦黑的灰烬里,格外显眼。
田法医一眼就看出那是骨灰,质地细腻,与周围的焦炭截然不同。
他用证物袋小心地收集样本,袋面很快蒙上一层薄薄的灰。
“张队长。”
田法医拨通电话,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有些沉闷,“高振宁的病房找到了,烧得彻底。现场发现骨灰,初步判断是他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后传来张春生压抑的声音:“知道了。”
张春生挂了电话后,第一时间联系了高笙勉。
高笙勉:“春生,情况怎么样?”
“笙勉,”张春生的声音低沉,“有个消息,你得做好准备。”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高振宁的病房里发现了一堆骨灰,法医怀疑是高振宁的。”
高笙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那高振宁他死了?”
“对,现场只找到了骨灰,”张春生别开视线,“法医初步确认,是他。高振宁不在了。”
最后几个字像重锤砸在高笙勉心上,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房间里的寂静被王红梅的声音打破,她端着刚洗好的水果从厨房走出来。
看见高笙勉背靠着墙、脸色惨白的样子,不由得皱起眉:“怎么了?脸白成这样。”
高笙勉抬起头,眼里还沾着泪,声音却带着种奇异的平静,像暴风雨过后的海面:“红梅,高振宁死了。”
“死了?”王红梅手里的碗“当啷”一声撞在门框上,车厘子滚出几颗掉在地上,她却浑然不觉,眼睛倏地睁大,“你说那个畜生……死了?”
高笙勉点了点头,喉结动了动:“精神病院的病房失火,法医在现场找到了他的骨灰。”
王红梅愣在原地,半晌没说话。她将碗放下捂住脸,肩膀无声地颤抖起来,不是哭,是笑,笑声里裹着怨气。
“死了好,死了好啊……”她放下手时,眼角还挂着泪,嘴角却扬着,“总算是死了。”
高笙勉也跟着松了口气,心里那根绷了太久的弦,终于断了。这段时间压在心头的恨,像块浸了水的石头,此刻忽然轻了半截。
可这轻松没持续多久,王红梅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她走到高笙勉身边,声音里的笑意消失得干干净净:“可他死得也太容易了。”
高笙勉猛地抬起头,眼里的茫然被另一种情绪取代。
是啊,太容易了。
一场火,一把骨灰,就了结了所有。
那些被他毁掉的人生,那些日夜难眠的痛苦,那些本该让他在牢里用余生偿还的罪孽……全都随着这场火,烧得无影无踪。
“他该得到法律的制裁的。”
王红梅的声音发颤,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凭什么就这么死了?连句忏悔都没有,连我们当面问他一句的机会都没给……”
高笙勉心想轻松是真的,像卸下了千斤重担,但是不甘也是真的,像吞了颗没嚼烂的石子,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仇人死了,可心里那个豁口,好像并没有因此被填上,而且他的死还有很多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