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是你呢，成天张口胡说，人家是皇帝，是天子，这君子一言还驷马难追呢，这天子一言，十八匹马都追不上咧。”
众人哄笑。
“这个小皇帝好，比原先的废帝好多了，还记得当年水都漫过我家房顶了，那废帝还要给自己建高墙修仙，这下好了吧，修仙没修成，倒是让人家把皇位都撸了。”
“你可小声些吧，这些天家事能容我等屁民乱说得。”
“怕什么？现在这世道就得慧眼识英雄，待会我就让家里的投新帝去，你们看着吧，只要新帝一当政，我们家就发达了。”
众人面面相觑，待那人离去半晌，偷摸摸的便有许多人跟了上去，转头便见他们在那里嘀咕起来。
数日后，前方又有流言传来，三月未下雨的邺城，护城河都干的只到脚踝了，有一渔夫家里实在揭不开锅，趁着天黑人少，本来只是想去城外看看，看能不能多少给家里整些嚼用回来。
哪曾想走到河边，便见水下红光隐隐，渔夫心中一喜，莫非连老天爷都听到了他的心声，给了他发财的机会。
他眼瞅着四下无人，连棉裤都来不及脱，便急急下到水里，没想到水下那玩意虽然不大，倒是有些沉，他一人吭哧吭哧挖到半夜，一身衣服整的不能见人，只是挖出来了以后，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不过他此时也顾不上这许多。
眼见马上就天亮了，他连扛带抱的将那玩意整回自己茅草棚。
他媳妇见他半天不回，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唯一的一身能见人的衣服搞得稀巴烂不说，还抱回来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全是泥巴的玩意，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若在平日里，那渔夫定要回上两句嘴，但现在他也顾不上跟他媳妇斗嘴，只是忙让她打水过来洗。
她媳妇见他如此信誓旦旦，虽然嘴里还在念着，手里到底不敢耽误，万一真是好东西呢。
两夫妻只洗到天光大白，才将那玩意洗了出来。
只见是个饕餮纹方鼎，半人高的样子，但是上面刻满了铭文，那媳妇子一看，又急眼了，“这玩意，不当吃，不当喝的，还累的老娘忙活了半夜，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那渔夫一听便啐了一口，“你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婆娘，你知道个啥，滚回你屋子去。”
那媳妇见从未硬气过的男人，也不知是吃了什么枪药，竟敢这样对她，当下就不干了，一屁股坐地上便嚷嚷了起来，一大清早的，那‘悠扬’的叫骂声，连带着村里的狗都跑过来看热闹。
虽然被人看了热闹，但是有一样好，这打鱼的两夫妻不识字，但是村里却有人识字的，听说他们二人捡了个家伙什回来，便围起来看。
其他人倒也罢了，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什么花头，有说是喂猪的饲料桶，又有说明明是洗衣服的大水桶，更有说是屙屎屙尿的，只有村里的书生觑着眼看了半天，啧啧称奇。
众人便问他上面写了啥，那书生指了指上面的铭文，摇头晃脑的念了两句。
“王啖金脔处，髑髅作瓷枕；
万姓吞尘日，龙化乞食儿！”
“啥意思？啥意思……”
这文绉绉的话除了书生自己，一村子的人一个人都没听懂，最着急的还是那个渔夫，他吭哧吭哧挖了半夜，若当真是个好东西，才不枉费他费了这半天的劲。
书生沉吟半天，对这渔夫说道：“这鼎是个好东西咧，是老天爷给的启示，说废帝不仁咧，你若是不舍得将这鼎丢了，我倒是给你出个主意，让人抬去王城幼帝处，这幼帝正和废帝打擂台，说不定他还能赏你几百两银子呢。”
“你说的当真？”
“当真！若到时候你领不来赏钱，我将这鼎买下便是。”
那渔夫的媳妇一听能换几百两银子，当即从地上一骨碌起来，“文秀才，你是我们村里唯一认得字的，你可不幸骗我们呀，到时候我们费劲巴拉的找人拉过去，他们不认可咋整？”
那文秀才一听这话就来气了，他这给人出主意还出出责任来了，当下沉了脸，“我这里有十两银子，要么你当下就卖于我，别的我也没那本事承诺你。”
那媳妇子一听立马不干了，几百两变十两当她傻阿。
那媳妇子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那秀才，招呼人将那鼎扛上牛车，一天都不肯等，浩浩荡荡往王城方向来，一路上，围观之人无数，流言纷纷。
成帝闻言，携文琴及数万流民早早等候在路边，成帝至鼎前，指着斑驳铭文涕泪泣下。
“孤非天降真龙，惟愿为扫尘帚。
扫此鼎中膏，肥汝荒亩瘠土；
埋此鼎中骨，奠我华夏新碑！”
成帝言毕，那鼎竟然出了神迹，自动倾覆，燃起熊熊烈火，那火蹦了几十丈高，在这天寒地冻的寒冬腊月，连带着人的心都照亮了几分，似乎这乱世随着这个火光应该有了结束的希望。
见此情景，万民纷纷下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时间尘土飞扬，二十里外王城的城墙守卫伸着脖子，嚼着干饼的手僵住了，他眼看着数万人的膝盖在荒原上砸起尘烟，那“万岁”声竟震得窗下战马挣断缰绳，驮着空鞍奔向尘烟深处。
成帝站于高处，面对万民沉声说道：“孤此身可剐于龙椅，换万石赈灾米！天命在民不在鼎。
朕罢冕旒，披麻衣执耒。能令鳏寡食肉者，粪土王爵何足惜！倘道旁饿殍减一人，朕甘受凌迟赎此世！”
次日童谣响彻王城，“金銮殿，稻草人，真龙在扶犁！”
议事厅内文琴诸人皆满心欢喜，“恭喜陛下，恭喜大将军，此番下来，共计二十余万众来投，现我军共计五十余万众，即便王城内四位诸侯联手，我们亦可与之一战。”
韩遂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心中暗道若是这个苍文能为大将军所用，对他们来说简直如虎添翼，只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