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冰葬川的极寒尚未从骨缝间完全褪去,一股更为诡谲、蛮荒的气息已如无形潮汐般扑面而来。
前方,不再是纯粹的冰冷与死寂,而是一片光怪陆离,仿佛天地初开时的混沌景象。这就是法则混乱海——空间如同被打碎的镜面,折射出扭曲的光影,时而可见冰山倒悬于头顶的“天空”,时而脚下踏足的坚冰瞬间化为一片虚无的黑暗。重力在这里失去了常理,时间流速也时快时慢,让人头晕目眩,灵识稍一探出,便如遭针扎,被那混乱狂暴的法则力量撕扯得生疼。
“嘶……这鬼地方,比老周我当年误入的宗门禁地还离谱!”周文渊呲牙咧嘴,他刚试着迈出一步,原本向前的力道却让他猛地向上窜了三尺,差点一头撞上一块无声漂浮的巨型冰岩。他周身淡金色的光芒一闪,《战天不灭体》自主运转,才强行稳住身形,落回地面,踩碎了脚下几片扭曲的、仿佛由光线凝结成的“琉璃”。
“少贫嘴,集中精神。”凌雪薇清冷的声音响起,她周身缭绕着淡淡的冰蓝气息,冰凤血脉在此地竟隐隐与某些破碎的寒冰法则产生微弱共鸣,让她比两人稍显适应。但她秀眉微蹙,显然也在全力抵抗着无处不在的规则压迫。
陆凡立于两人身前,黑衣在紊乱的气流中猎猎作响。他眼神锐利如鹰隼,皇者境七重天的气息沉稳内敛,却如同磐石般定住了周遭一小片相对稳定的区域。他手中紧握着一张古朴的兽皮残图,正是从噬灵族首领手中夺得。
残图之上,线条扭曲复杂,标注着许多难以理解的符号,但在注入一丝元力后,图上的某些路径会泛起微光,与前方混乱海中某些相对稳定的“脉络”隐隐对应。
“跟着图上的光走,不要触碰那些色彩斑斓的区域,那是法则碎片最狂暴的地带。”陆凡沉声道,当先一步踏出,精准地落在残图指示的一个安全节点上。
三人如同在雷区中穿行,小心翼翼,步履维艰。四周不时传来无声的爆炸,那是空间本身在坍缩与膨胀;时而又有炽热的火焰与极寒的冰霜毫无征兆地交替出现,仿佛四季在瞬息间轮转。
“咔嚓!”
一道无形的空间裂缝悄然蔓延至周文渊脚下,他怪叫一声,猛地向后一跃,原先立足之处已然化作一片虚无黑暗,吞噬了周围的一切。
“老陆!这破图靠谱吗?我怎么感觉那噬灵族的家伙临跑前笑得那么奸诈?”周文渊心有余悸,抹了把冷汗吐槽道,“别是给了我们一张通往黄泉路的VIp直达票吧?”
陆凡目光扫过残图,图上代表他们位置的光点确实在安全路径上移动。“图大概率是真的,噬灵族也想借此图穿越此地。但他们很可能篡改或隐藏了部分关键信息,或者……在某些节点布下了陷阱。小心为上。”
他一边说着,一边分心内视。丹田之内,那初生的“噬墟剑域”雏形如同一片微缩的星空漩涡,缓缓旋转,核心处是深邃的黑暗(噬天血脉之力),外围则缭绕着锋锐无匹的剑意(太虚剑道)以及点点星辉(星穹龙元)。三种力量在至尊骨散发出的微弱规则波动下,勉强维持着一个脆弱的平衡。
这“噬墟剑域”威力极大,但反噬同样惊人。方才在冰葬川强行催动,此刻经脉仍隐隐作痛,灵魂也传来阵阵虚弱感。
“正好,借此地的混乱法则来磨砺它。”陆凡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他悄然引动一丝外界的混乱法则之力,如同引狼入室,纳入体内,冲击向那脆弱的剑域雏形。
“嗡!”
剑域雏形剧烈震颤,仿佛随时会崩溃。噬天血脉本能地想要吞噬这股外力,却被陆凡强行压制,转而以剑意为锤,以龙元为砧,以混乱法则为淬火之水,不断捶打着这片初生的域场。
痛苦!如同千万根钢针在体内穿刺,又像是灵魂被放在磨盘上碾压。陆凡额头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但他眼神却愈发璀璨明亮。他能感觉到,在混乱法则的压迫下,剑域雏形虽然动荡,但其结构却在被动的锤炼中,一丝丝地变得更加凝实,三种力量的融合也似乎紧密了微不可查的一丝。
“陆凡?”凌雪薇敏锐地察觉到陆凡气息的细微波动和瞬间苍白的脸色,投来关切的目光。
“无妨,在修炼。”陆凡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这种走在刀尖上的修炼方式,他早已习惯。
就在此时,他怀中那枚得自听风楼的银色鳞片,忽然传来一阵奇异的温热感。这温热并非来自外界环境,而是源自鳞片本身,仿佛与混乱海深处某种同源的力量产生了感应。
“龙族遗迹……”陆凡心中一动,但此刻无暇深究,只能将这份感应记下。
三人依照残图指引,艰难前行了约莫半日。期间遭遇了数次小型的法则风暴,都被陆凡以强横实力和逐渐熟练的剑域雏形勉强抵挡或规避开来。周文渊的《战天不灭体》在一次次突发危机中也得到了锤炼,肉身金光愈发凝练,偶尔一拳轰出,能直接将一块袭来的空间碎片打爆,引得他自己都啧啧称奇。凌雪薇则凭借对冰系法则的亲和,多次提前预警寒潮爆发,冰凤虚影展翅间,冻结扭曲袭来的异常法则。
突然,陆凡猛地停下脚步,眼神锐利地望向左侧一片看似平静、实则弥漫着灰色雾气的区域。
“残图指示,穿过这片‘迷惘雾区’,就能抵达相对安全的‘法则锚点’,那是通往归墟海眼方向的一个中转站。”陆凡沉声道,“但这里给我的感觉很不好。”
“嘿嘿,感觉不好就对了!”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突兀地在雾气中响起,“陆凡,你果然来了!这‘迷惘雾区’,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话音未落,灰色雾气剧烈翻涌,七道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浮现,为首者,赫然是之前在万古冰葬川遁走的那名噬灵族首领!他气息有些虚浮,显然伤势未愈,但眼中却充满了怨毒与杀意。
而在其身后,另外六名噬灵族强者气息雄浑,竟然都是皇者境,其中两人更是达到了皇者境八重天!
“为了杀你,族中不惜动用秘宝,将我们直接传送至此前置埋伏点!这次,看你还往哪里逃!”噬灵族首领狞笑,“结‘蚀灵化域阵’!”
七人瞬间散开,占据特定方位,手印连结,一股阴冷、腐蚀万灵气息的暗灰色域场迅速张开,如同一个巨大的碗倒扣而下,将陆凡三人连同大片迷雾区域笼罩在内。
这域场并非完整的法则之域,却带着强烈的吞噬、消融特性,专门克制修行者的元力与灵识,正是噬灵族的拿手好戏。身处其中,陆凡顿时感觉自身的元力运转滞涩了三分,灵识也被大幅压制。
“妈的,就知道这帮阴魂不散的家伙没安好心!”周文渊骂了一句,全身金光大盛,战意沸腾,“以为人多就能赢?看你周爷爷的拳头硬不硬!”
凌雪薇冰剑出鞘,凛冽的寒气与周围的灰雾碰撞,发出滋滋声响,她眼神冰冷:“阵法有缺,左后方那人气息不稳,是突破口。”
陆凡感受着“蚀灵化域阵”带来的压迫,又瞥了一眼手中微微震颤,似乎受到阵法干扰而灵光略显紊乱的残图,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陷阱?正好,拿你们来试剑,巩固我的……噬墟剑域!”
他一步踏出,不再压制体内那躁动不安的力量雏形。轰!
一股比“蚀灵化域阵”更加深邃、更加霸道的吞噬之力,混合着撕裂一切的剑意与煌煌龙威,猛然以陆凡为中心爆发开来!
刹那间,一个直径约十丈的微型域场撑开——内部景象扭曲,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黑色漩涡在生灭,漩涡中剑光闪烁,龙影盘旋,至尊骨的规则纹路若隐若现,将笼罩过来的灰**域强行排开、甚至隐隐吞噬!
噬墟剑域,初露锋芒!
虽然范围尚小,极不稳定,但那本质上的位格,却远非这残缺的蚀灵化域阵可比!
“什么?!”噬灵族首领脸色剧变,他感受到自身阵法的力量竟在被对方那诡异的域场反向侵蚀!
“杀!”
陆凡低喝,身随剑动,主动冲入敌阵。剑域所过之处,灰雾退散,蚀灵之力如同冰雪遇阳消融!
大战,在这法则混乱、危机四伏的迷雾中,瞬间爆发!
而与此同时,在遥远不知名的深处,一声微不可闻、却直抵陆凡灵魂深处的剑鸣,再次隐约传来,带着一丝……急促与悲凉。
师尊……
陆凡心中一紧,眼神愈发冰寒,手中剑势更添三分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