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森弗特的中央市场位于老城区与商人区的交界处,是一片开阔的广场,四周被石砌建筑环绕。
即便在战时阴影下,这里依然热闹非凡,摊贩的叫卖声、顾客的讨价还价声、马匹嘶鸣和车轮碾过石板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独特的城市交响。
哈涅尔和莱戈拉斯花了一下午时间,走访了三个马贩子,比较了价格和牲口质量。
最好的战马价格高得离谱,但用于旅行的普通骑乘马还算可以接受。
补给方面,腌肉、硬面包、豆子等耐储存的食物价格稳定,但新鲜蔬菜和水果明显减少——来自泰莫利亚的农产品运输已经受到干扰。
“四匹马,加上鞍具和两周的补给,大概需要三百克朗。”哈涅尔计算着,“亚斯克尔今晚的演出能挣多少?”
“如果是贵族命名日,而且他是主唱的话,一百克朗应该不成问题。”艾丽娅回答,间谍的眼睛扫过一个正在售卖药粉的摊位,“但剩下的两百克朗呢?”
“我还有些从史凯利格带来的小物件可以典当。”
哈涅尔摸了摸怀里的一个小布袋,里面是几枚史凯利格的银饰和一把镶宝石的匕首——那是卢戈战死后,从尸体上找到的,克拉茨让他留着作为纪念或应急。
他们正走向市场边缘的一家典当行时,港口方向突然传来急促的钟声。
不是教堂报时的钟声,而是尖锐、连续、充满警示意味的钟鸣。
广场上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事,望向钟声传来的方向。
“是港务局的警报钟。”一个卖陶器的老人喃喃道,“出事了。”
很快,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跑步穿过广场,冲向港口。
他们穿着维登海军的深蓝色制服,但外面套着锁甲,手中的长矛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带队的军官大声下令:“所有船只禁止离港!港口封锁!重复,港口封锁!”
市场顿时陷入混乱。
商人们开始匆忙收摊,顾客们四散奔走,有人大声询问发生了什么,但没人能给出确切答案。
哈涅尔和莱戈拉斯交换了一个眼神,迅速离开市场,返回锚与酒杯。
旅馆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都在议论纷纷。
“听说港口发现了一具尸体。”一个水手模样的人说,“死状很惨,像是被野兽撕咬过。”
“不是第一起了。”旅馆老板压低声音,“过去一周,已经有三个男人在港口区遇害。都是深夜独行时出的事,尸体被发现时……都不完整。”
“不完整?”有人问。
老板做了个切割的手势:“有些部位不见了。有人说是在黑市上能卖高价的部位。”
谣言迅速传播开来。
有人说是一个疯狂的连环杀手,有人说是某种邪教献祭,还有人说是一种神秘的怪物——这种说法在码头工人中流传最广,因为他们声称在雾夜听到过非人的嚎叫。
傍晚时分,亚斯克尔和艾丽娅先后回到旅馆。
诗人的表情凝重,完全没有赚到钱的喜悦。
“演出取消了。”他一坐下就说,“贵族老爷听到港口封锁的消息,立刻遣散了所有宾客。我只拿到了定金二十克朗。”
艾丽娅带来的消息更令人不安:“港口完全封锁了,所有船只必须接受检查才能离港,而检查要等事件调查清楚之后。陆路方面,东门和北门已经关闭,只留南门供日常进出,但出城需要特别许可。”
“特别许可?”哈涅尔问。
“由市长办公室签发,只发给有紧急公务或能证明必须离开的人。”艾丽娅说,“而且申请需要至少三天审核。更麻烦的是,城防军开始在旅馆和出租屋搜查可疑的外来者。”
话音刚落,街道上就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和敲门声。
一队士兵正在挨家挨户检查。
亚斯克尔脸色一变:“该死,如果被认出真实身份……”
“冷静。”哈涅尔说,“我们只是普通的旅行者,从史凯利格来,计划前往泰莫利亚做生意。这是我们的公开身份,记住了吗?”
众人点头。
莱戈拉斯将长弓和箭壶藏到房间的暗格里,只留一柄普通的短剑在腰间。
艾丽娅整理了一下衣着,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跟随兄长出行的年轻女子。
敲门声响起时,旅馆老板紧张地打开门。
五名士兵走进来,带队的是个脸上有疤的中士,眼神锐利地扫视大堂里的每一个人。
“所有人,出示身份文件或旅行许可。”中士的声音粗哑,“奉市长命令,搜查可疑人员。”
顾客们纷纷拿出证件。
哈涅尔等人只有蒂莎娅给的维登商人临时通行证,上面简单地写着“亚斯克尔及其同伴,来自史凯利格,目的地泰莫利亚”。
中士仔细检查了证件,又打量了四人一番:“史凯利格人?这个时候去泰莫利亚做什么?”
“生意。”哈涅尔平静地回答,“我们的家族在凯尔卓经营腌鱼贸易,准备去维吉玛开拓新市场。”
“带着精灵?”中士的目光落在莱戈拉斯身上,带着明显的怀疑和敌意。
在北方诸国,精灵虽然不算罕见,但常常受到歧视和猜疑。
“他是我们的向导和护卫。”丹特里恩连忙解释,“精灵的视力好,箭术高超,在旅途中很有用。”
中士哼了一声,没有深究,但下令士兵检查他们的行李。
士兵们粗鲁地翻找着不多的物品,当发现哈涅尔袋子里那些史凯利格银饰时,一个年轻士兵眼睛一亮。
“中士,看这个!”他举起镶宝石的匕首,“这可不是普通商人该有的东西。”
哈涅尔心中一惊,但表面保持镇定:“那是我父亲的遗物,霍克家族的传家宝。我带着它作为护身符。”
“霍克家族?”中士眯起眼睛,“史凯利格的霍克家族,不是听说在最近的内乱中覆灭了吗?”
“是的,所以我才带着家族最后的财产,试图在大陆重新开始。”哈涅尔的回答半真半假,语气中的哀伤并非完全伪装。
中士盯着他看了几秒,最终摆摆手:“行了,东西收好。记住,在戒严期间,不得离开奥森弗特。每天必须到辖区卫所报到一次。违反规定者,将被视为嫌犯逮捕。”
士兵们离开后,旅馆里的人都松了口气。
老板擦了擦额头的汗:“诸神保佑,我还以为要出大事。”
哈涅尔等人回到房间,关上门后,气氛依然沉重。
“情况不妙。”丹特里恩低声说,“每天报到,意味着我们被监视了。而且如果港口和城门持续封锁,我们根本走不了。”
“更麻烦的是那个连环杀人案。”莱戈拉斯说,“我刚才仔细听了士兵们的交谈,他们说受害者都是成年男性,尸体有被利爪撕裂的痕迹,而且心脏都不见了。”
“心脏?”艾丽娅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这听起来不像普通的谋杀或野兽袭击。”
哈涅尔突然想起《巫师》世界中的某些设定。在游戏和小说里,有一种怪物特别喜欢猎取人类心脏,那是——
“卡塔卡恩。”艾丽娅几乎与他同时说出这个词,“或者类似的吸血生物。”
房间里的温度仿佛下降了几度。丹特里恩脸色发白:“你是说,奥森弗特出现了一个吸血鬼?”
“不一定,但可能性很大。”艾丽娅走到窗边,望向暮色渐深的城市,“如果真是超自然生物作案,普通的士兵搜查根本没用。反而可能激怒它,导致更多杀戮。”
“那我们应该告诉当局。”丹特里恩说。
“告诉他们什么?说我们怀疑有怪物?他们会把我们当成疯子或嫌犯。”哈涅尔摇头,“而且即便他们相信,也没有猎魔人可以处理。据我所知,杰洛特在泰莫利亚,而奥森弗特没有常驻的猎魔人。”
莱戈拉斯突然说:“我可以在夜间巡逻。精灵的感官比人类敏锐,也许能发现什么。”
“太危险了。”哈涅尔反对,“如果真是卡塔卡恩或更强大的吸血鬼,你一个人应付不了。”
“那难道我们就这样坐着等?”丹特里恩烦躁地踱步,“等着城门重开?或者等着怪物找上门来?”
窗外,奥森弗特的街道逐渐亮起点点灯火,但今晚的城市显得格外寂静。
戒严令让大多数人都早早回家,紧闭门窗。
只有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在石板路上规律地回响,像是为这座被困的城市敲响不安的节拍。
哈涅尔看着同伴们焦虑的面孔,知道必须做出决定。
他们被困在这里,前方是通往泰莫利亚的道路,后方是封锁的港口,而这座城市本身,正在被一种未知的恐怖悄然侵蚀。
“我们先观察两天。”他最终说,“收集更多信息,了解封锁可能持续多久。同时,莱戈拉斯可以在相对安全的区域巡视,但必须两人一组,绝不单独行动。”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如果情况恶化,我们可能不得不……介入。不是为了当英雄,而是为了我们自己能安全离开。”
夜幕完全降临。
奥森弗特沉浸在一种压抑的寂静中,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犬吠和士兵的呼喝声打破宁静。
而在城市的阴影里,某种东西正在活动,寻找着下一个猎物。
哈涅尔躺在床上,无法入眠。
他想着维吉玛,想着杰洛特,想着即将发生的重大事件。
历史的车轮正在转动,而他们却被困在这座港口城市,被一桩神秘的谋杀案拖住了脚步。
这会是巧合吗?
还是某种力量故意为之?
他没有答案。
只有窗外越来越浓的夜色,以及心中不断滋生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