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无尽的光芒与震耳欲聋的轰鸣中彻底迷失。
时间与空间失去了意义。林昊只感觉自己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洪流裹挟着,在一条纯粹由光构成的隧道中疯狂穿梭。身体仿佛被撕裂又重组,灵魂在极致的速度下颤栗。耳边是尖锐的呼啸和能量奔流的咆哮,眼前只有白茫茫一片,偶尔有扭曲的光影和破碎的符文一闪而逝。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永恒。那狂暴的撕扯力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失重感,随即是重重砸落在某种坚硬物体上的冲击!
“砰!砰!砰!砰!砰!”
五声闷响几乎不分先后地响起。
剧痛让林昊瞬间清醒过来。他发现自己趴在一片冰冷粗糙的地面上,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胸口伤势再次崩裂,鲜血浸湿了前襟。他强忍着眩晕,艰难地抬起头。
光。温暖、柔和、却无比真实的光,刺得他久处黑暗的眼睛一阵生疼,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他眯着眼,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周围的景象。
不再是那片死寂、黑暗、布满尘埃的远古殿堂。
他正身处一个巨大的、圆形的石台之上。石台由一种乳白色的、温润如玉的石头砌成,表面刻满了复杂而玄奥的、散发着微光的银色符文,这些符文正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巨大的能量传输。石台位于一个更加广阔的山洞内部,洞顶很高,有柔和的光线从岩壁某些发光的苔藓或晶体上洒落,照亮了整个空间。
空气!清新、带着泥土芬芳和淡淡草木气息的空气,涌入肺中,驱散了沉积在体内许久的腐朽与死寂,带来一种近乎奢侈的生机感。他甚至能感觉到空气中流淌着极其稀薄、却无比纯净的天地灵气!虽然微弱,但真实存在!这与星陨之地那狂暴死寂的能量环境,以及刚才那殿堂绝对的虚无,形成了天壤之别!
“咳咳……这是……哪里?”旁边传来赵焱虚弱而惊疑的声音。
林昊挣扎着撑起上半身,看向同伴。大家都瘫倒在石台各处,模样狼狈不堪。赵焱脸色惨白,左臂不自然地扭曲,气息萎靡。苏芸和炎珂相互搀扶着坐起,魂力波动混乱,但眼神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震惊与茫然。阿洛摔得最远,正揉着额头,小脸上又是痛苦又是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我们……好像……穿过那扇门了……”苏芸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空气中那微弱的灵气,眼中闪过一丝光彩,“这里的能量……好平和……”
“灵气!是灵气!”炎珂更敏锐地感知到了,虽然稀薄,但这久违的、滋养神魂的天地灵气,让她枯竭的魂识如同久旱逢甘霖,传来一丝微弱的舒适感。
阿洛也感觉到了,她贪婪地呼吸着,小脸上露出了进入星陨之地后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带着生机的笑容:“没有……那种腐烂的味道了!这里……是安全的地方吗?”
安全?林昊不敢断定。他强忍着剧痛,寂灭之瞳艰难地开启一线,灰蒙蒙的目光扫视四周。
这个山洞非常巨大,约有百丈见方,洞壁是天然的岩石,但明显有人工修整的痕迹,开凿出一些石室和通道的入口。他们所在的这个传送石台位于山洞中央,是唯一的光源和能量源。除了石台符文的光芒,洞壁上的发光苔藓和镶嵌的晶体提供了主要照明。山洞内很干燥,温度适宜,看不到任何生物活动的迹象,只有一种万古的寂静。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石台边缘。那里,立着一块残破的黑色石碑。石碑材质与那扇巨门相似,上面刻着与殿堂基座符号同源的古老文字,但更加完整清晰。林昊集中精神,尝试解读:
“[界域碑]……第七号……紧急传送点……链接……[寂灭之墟]哨站……能量等级:低……状态:休眠……警告:非授权传送可能引发坐标偏移……维护记录:天枢历……九万八千四百二十一循环……最终记录……”
信息残缺,但关键点抓住了:界域碑、第七号传送点、链接寂灭之墟(星陨之地?)、紧急传送、坐标偏移、休眠状态。
这里,是一个建立在某个“正常”世界中的、通往“寂灭之墟”(星陨之地)的前哨站传送点!他们通过那扇门,进行了一次紧急传送,可能还发生了坐标偏移,最终抵达了这里!一个远离了腐溃和死寂的世界!
巨大的喜悦和难以置信的庆幸冲击着林昊的心神,让他几乎要再次晕厥。他们……真的逃出来了?从那个绝望的炼狱,逃到了一个……可能拥有生机和灵气的世界?
“我们……可能……真的离开……星陨之地了……”林昊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他将石碑的信息和自己的推测告诉了大家。
一时间,石台上陷入了奇异的寂静。每个人都消化着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逃离绝地,死里逃生!狂喜、后怕、茫然、以及对未来的不确定,种种情绪交织在每个人脸上。
“哈哈……哈哈哈……”赵焱率先笑了起来,笑声嘶哑,却充满了宣泄,“活下来了!我们他娘的真的活下来了!”他笑着,眼角却渗出了浑浊的泪水,那是压抑了太久的情绪释放。
苏芸和炎珂相视一笑,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无尽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阿洛更是直接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笑,宣泄着内心的恐惧与委屈。
然而,喜悦并未持续太久。伤势和疲惫很快将众人拉回现实。
“噗——”林昊猛地喷出一口瘀血,身体摇摇欲坠。强行激活净光之源和穿越空间通道的负担,让他的伤势雪上加霜。
“林师弟!”
“林大哥!”
众人惊呼,连忙围拢过来。
当下最紧要的是疗伤和恢复。这个山洞暂时看来安全,是他们绝佳的休整之地。
赵焱不顾自身伤势,用独臂和苏芸炎珂一起,将几乎虚脱的林昊小心翼翼地抬下石台,安置在洞壁下一处相对干燥平整的角落。阿洛则像一只忙碌的小蜜蜂,迅速打开那个破损的背篓,将里面所有可能用上的东西都翻了出来——几块小心翼翼保存的、最纯净的月华菌干,一小撮驱邪安神的药草粉末,还有那几片在星骸之湖收集的、散发着微光的苔藓。
“水……需要水……”赵焱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虽然有灵气,但没有水源,他们撑不了多久。
苏芸强打精神,将魂力如同蛛网般散开,仔细感知着山洞。“那边……好像有微弱的水汽。”她指向一条幽深的通道。
赵焱点点头:“我和炎师妹去看看,苏师妹,阿洛,你们守着林师弟。” 他拿起那半截当做拐杖的长矛,示意炎珂跟上。探索未知环境依旧危险,但寻找水源是生存的第一要务。
林昊靠在冰冷的岩壁上,感受着体内空荡荡的经脉和识海中摇曳的心灯,心中却前所未有地平静。他们成功了。从神眠谷的绝境,到腐溃之地的死战,再到这最终的传送,他们真的闯出来了。
他闭上眼睛,尝试引导空气中那稀薄的灵气入体。灵气虽然微弱,却纯净而温和,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滋润着干涸的经脉,带来的不再是星陨之地能量那种狂暴或死寂,而是久违的生机与修复感。寂灭心灯的火星,在这温和灵气的滋养下,似乎也稳定了一丝。净光之源依旧沉寂,但那种回到“母体”般的安宁感更清晰了。
这里,将是他们新的起点。
不知过了多久,通道内传来脚步声。赵焱和炎珂回来了,脸上带着喜色。赵焱用一片巨大的、坚韧的树叶做成的水瓢,盛满了清澈甘甜的泉水。
“找到了一条地下暗河!水很干净!”赵焱的声音中气足了一些。
甘甜的泉水如同生命之源,滋润着每个人干渴的喉咙和疲惫的身心。就着泉水,服下月华菌干,众人终于得以进行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安稳的调息。
山洞内陷入了寂静,只有微弱的灵气流动和众人悠长的呼吸声。石台上的符文光芒渐渐黯淡,最终彻底熄灭,仿佛完成了使命,陷入了漫长的沉睡。
五道伤痕累累的身影,在这陌生的山洞中,迎来了久违的、真正的安宁。未来的路依旧未知,但至少,他们从地狱爬回人间,抓住了那一线生机。星火,终于穿过了最深的黑夜,看到了黎明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