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剑的悲鸣,如同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这片崩塌的死寂世界里,激起了意想不到的涟漪。
脚下是不断碎裂的金字塔,远处是吞噬一切的黑色潮水,耳边是山崩地裂的轰鸣。赤炎瘫坐在平台上,眼中一片死灰,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完了,全完了”。
可云芷却站得笔直。
她握着那柄发出前所未有光芒的断剑,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燃烧。不是恐惧,是愤怒,是不甘,是憋屈了太久太久、终于爆发的倔强!凭什么他们就要像虫子一样被碾死?凭什么那些牺牲和等待就要被黑暗吞没?
她几乎榨干了丹田里最后一丝灵力,连同那点微弱的“种子”生机,还有心里所有的愤怒和绝望,全都灌进了手里的剑!要死,也得崩掉对方一颗牙!
剑在嗡鸣,乌光流转,竟然隐隐扛住了扑面而来的毁灭气息。
然后,奇迹发生了。
怀里的黑色日志晶体和破碎的守护晶核,像是被剑鸣唤醒,同时亮起了微光。三道光,一道乌黑,一道幽蓝,一道乳白,交织成一股微弱却异常坚韧的光柱,冲破了漫天尘埃,刺向灰暗的天穹。
像是在对这该死的世道,发出最后一声呐喊:老子不服!
这光柱亮起的刹那,赤炎猛地抬起了头,金瞳里那点死灰被震散,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愕。远处那汹涌而来的黑潮,似乎也顿了一下,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渺小却刺眼的反抗晃了眼。
紧接着,更让云芷心脏骤停的一幕发生了——
脚下那堆刚刚坍塌、埋葬了苏浅月的大厅废墟深处,一点柔和的、却无比熟悉的月白色光芒,竟然顽强地穿透了层层巨石缝隙,亮了起来!
那光很弱,在崩塌和黑潮的背景下,像风中的残烛。但它确确实实地亮着!带着一种熟悉的、清冷而坚韧的韵律!
是苏浅月!是月华之力!她没死!她在下面!她还活着!
“浅月姐!!”赤炎如同被雷劈中,猛地从地上弹起来,扑到平台边缘,朝着那光芒声嘶力竭地大吼,眼泪混着脸上的灰土往下淌,“浅月姐!你还活着!你回答我!”
云芷也瞬间热泪盈眶,紧紧攥住了剑柄。她还活着!在那种绝境下,她竟然撑住了!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们,那月白光芒闪烁了几下,节奏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像是在传递着什么信息。云芷屏住呼吸,努力辨认——是某种简单的信号!她在试图沟通!
“……能量……护住……核心……短暂……稳定……” 断断续续的意念,夹杂在光芒的闪烁中传来,是苏浅月极度虚弱却清晰无比的声音!“黑潮……畏光……秩序……共鸣……可阻……片刻……”
她在用最后的力量,传递关键信息!她用月华之力护住了身周一小片区域,暂时稳定了废墟?她还观察到,黑潮似乎对强烈的秩序光芒有本能的畏惧?刚才断剑的共鸣,能阻挡它片刻?
希望,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了绝望的冰层!
几乎在同一时间,云芷眼角的余光猛地捕捉到,在极远处、黑潮涌来的地平线尽头,在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背景板上,一点微弱的、几乎要被忽略的星光,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
不是幻觉!
那星光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怀疑是不是眼花。但它散发出的波动,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与断剑和晶核同源的“秩序”气息!虽然遥远、微弱,却真实不虚!
是回应!是“煌”和“烬”日志中提到的、散落在其他时空的“坐标”?还是……其他同样在黑暗中挣扎的幸存者,发出的信号?
前有苏浅月在废墟下死守,传递生机;远方有未知的星火闪烁,暗示可能存在的同盟!绝境之中,竟然真的撕开了一道裂缝!
“赤炎!别嚎了!”云芷猛地转身,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眼神却亮得吓人,“浅月姐还活着!她在下面撑住了一片地方!黑潮怕我们的光!远处可能有帮手!”
赤炎猛地扭头,金瞳瞪得像铜铃,脸上的绝望瞬间被狂喜和凶狠取代:“妈的!干他娘的!我就知道浅月姐没那么容易死!老大!你说咋办?俺听你的!”
怎么办?云芷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苏浅月用生命为他们争取了时间,指出了黑潮的弱点,远方可能存在的援军是唯一的生路。但怎么过去?黑潮近在咫尺!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远处那星光闪烁过的方位。距离太远了!中间隔着不断崩塌的大地和汹涌的黑潮!靠两条腿跑,绝对是死路一条!
“我们需要……更快的东西!能飞过去的东西!”云芷目光扫过不断崩塌的金字塔和周围散落的巨大建筑残骸,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冒了出来。
“烬”的日志里提到,“归寂”计划是让城市“沉入时空夹缝”。如果……如果能短暂激活城市残留的某些功能,比如……短距离的时空跳跃?或者,找到还能动的载具?
她的目光猛地落在手中光芒交织的断剑和晶核上。秩序共鸣……既然能引起远方星火的回应,是否能……强行激活脚下这座“沉睡”城市的某个核心部件?
赌了!必须赌!
“赤炎!护法!别让任何东西打扰我!”云芷厉声喝道,随即盘膝坐下,将断剑横于膝上,双手分别紧握黑色日志晶体和破碎的守护晶核。
她闭上双眼,将全部心神沉入其中。不再是被动感应,而是主动引导!她以自身为桥梁,以决死的意志为燃料,疯狂催动断剑的秩序锋锐、日志晶体的信息流、守护晶核的最后能量,让三者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共鸣!
“醒来!”她在心中呐喊,“如果你还有一丝灵性,如果你还记得‘煌’的遗志,如果你不甘心就此湮灭……回应我!给我们一条生路!”
嗡——!!!
断剑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乌光暴涨!日志晶体光芒狂闪,无数信息碎片喷涌而出!守护晶核更是发出“咔嚓”的碎裂声,最后一点能量被彻底抽干,化作精纯的光流!
三股力量在云芷的强行引导下,粗暴地融合、碰撞,然后化作一道更加凝练、更加炽烈的光柱,不再是冲向天空,而是……狠狠砸向众人脚下的金字塔基座!
轰!!!
整个金字塔剧烈一震,仿佛有什么沉睡的巨兽被强行惊动!基座深处,传来一阵沉闷的、仿佛生锈齿轮开始转动的“嘎吱”声!一道巨大的、布满尘埃和裂纹的圆形符文阵图,在平台中央的地面上缓缓亮起,光芒明灭不定,极不稳定!
有效!这座城市还有残存的机制!
但还不够!能量太弱,阵法无法完全激活!
“能量!需要更多能量!”云芷嘴角溢血,感觉自己的经脉和神识都要被这狂暴的力量撕碎了。
“老大!用我的!”赤炎见状,想都不想,冲到云芷身后,双掌猛地按在她后心,将自己所剩无几的妖力不顾一切地灌注进去!狂暴的妖力涌入,让云芷浑身剧震,差点晕厥,但她死死咬牙撑住,引导着这股力量加入共鸣!
得到赤炎妖力的补充,地面阵图的光芒稳定了一丝,但依旧无法彻底点亮。
就在这关键时刻!
下方废墟中,苏浅月那道月白光芒似乎感受到了上面的艰难,猛地一亮!一股精纯柔和的月华之力,如同涓涓细流,穿透废墟,融入了云芷的引导之中!她在下面,也在拼尽最后力气相助!
三人之力,汇聚一处!
轰隆!!!
地面阵图终于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彻底激活!一道巨大的光柱将云芷、赤炎和整个平台笼罩!光柱中,空间开始扭曲、折叠!
传送!要开始了!
然而,远处的黑潮似乎被这强烈的秩序波动彻底激怒,发出无声的咆哮,速度暴涨,如同遮天巨浪,朝着金字塔猛扑过来!最先头的黑色雾气,已经触及金字塔的外壁,所过之处,岩石无声无息地湮灭!
“快啊!”赤炎看着扑面而来的死亡黑潮,目眦欲裂。
光柱剧烈闪烁,极不稳定。云芷能感觉到,这次传送的目的地极其模糊,落点根本无法控制,完全依赖于远方那星火的牵引和城市残留机制的随机性!是生是死,全靠运气!
就在黑潮即将吞噬光柱的最后一刻!
嗖——!
光柱猛地收缩,连同其中的云芷、赤炎,以及下方废墟中苏浅月所在的那片区域(阵法激活时自动笼罩了最近的强秩序源),瞬间消失在原地!
轰!!!
黑色的潮水彻底淹没了崩塌的金字塔,将一切化为虚无。
而在这片死寂世界的遥远另一端,虚空之中,一点微光闪过,几个狼狈的身影如同流星般,朝着那星火闪烁过的方向,坠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