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字塔建筑的入口,像一张沉默巨兽的嘴,黑洞洞的,往外渗着阴冷的风。门口散落的巨大骸骨和能量武器留下的焦痕,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发生过何等惨烈的战斗。但奇怪的是,这里感觉不到“烬土”哨站那种令人窒息的阴影污染,只有一种沉淀了万古的死寂和苍凉。
“有光……里面好像有光!”赤炎眯着金瞳,努力看向入口深处,那点微光在绝对的黑暗中格外显眼。
“小心点,我走前面。”云芷深吸一口气,握紧断剑,剑身传来的微弱温热和共鸣感是她唯一的依仗。她示意赤炎背好苏浅月跟紧,自己率先踏入了黑暗。
门后的通道异常宽阔,足够数辆马车并行,地面铺着厚重的石板,积满了灰尘。空气冰冷,带着更浓的金属锈蚀和尘土味。墙壁上偶尔能看到一些残破的壁画和无法辨认的文字,风格古老而粗犷。
那点微光来自通道的尽头。三人小心翼翼地在黑暗中前行,脚步声在空旷的廊道里回荡,传出老远,更添几分诡异。
走了约莫百丈,前方豁然开朗,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大厅的穹顶已经部分坍塌,露出灰蒙蒙的天空,但中央部分保存相对完好。而光源,正是来自大厅中央的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悬浮在半空中的、约一人高的、不规则的多棱面晶体。晶体通体呈现一种暗淡的乳白色,表面布满了裂纹,许多地方已经失去了光泽,只有核心部分还在极其缓慢地、有气无力地闪烁着微光,仿佛风中残烛。光芒虽然微弱,却奇异地驱散了周围的黑暗,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宁感。
晶体下方,是一个布满灰尘和碎石的圆形基座,基座周围散落着一些类似控制台的残骸,但大多已经损坏。
“这是……啥玩意儿?还会自己亮?”赤炎好奇地打量着晶体,下意识地想靠近点看。
“别动!”云芷低喝一声,拉住了他。她感觉到断剑的共鸣正是源自这块晶体!这晶体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虽然微弱到了极点,却带着一种与断剑同源、但更加古老、更加纯粹的“秩序”气息!这是一种……守护的力量?还是某种记录装置?
她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神识探向晶体。
嗡……
就在神识接触的刹那,原本黯淡的晶体猛地亮了一下!虽然依旧微弱,却稳定了许多!同时,一段断断续续的、充满疲惫和悲伤的意念流,如同决堤的洪水,强行涌入云芷的脑海!不再是‘烬’那种有明确目标的沟通,而更像是一段……自动播放的、记录着这座城市最后时刻的……遗言?
“……记录节点……七号避难所……最终日志……”
“……第……三千七百四十二循环……外界信号……全部中断……”
“……‘噬界黑潮’主力……已突破……最终防线……‘星炬’网络……东部象限……全面崩溃……”
“……同胞们……战至最后一人……荣光永存……”
……(一段剧烈爆炸和绝望呐喊的杂音)…
“……执行……‘火种’协议……抽取地脉残存能量……固化‘守护晶核’……最大功率……隐匿……”
“……等待……希望……后来者……”
意念到此,戛然而止,晶体再次黯淡下去,仿佛耗尽了最后的力量。
云芷如遭雷击,僵在原地,脸色煞白。噬界黑潮?星炬网络东部象限全面崩溃?火种协议?这座巨大的城市,这个“七号避难所”,是在抵抗那个所谓的“黑潮”中最终陷落的?这块晶体,是城市最后时刻启动的“守护晶核”,靠着抽取地脉残能,勉强维持着最低限度的隐匿,等待渺茫的希望?
原来……他们逃到的不是什么生路,而是另一个早已毁灭的文明坟场!连强大的“星炬网络”都崩溃了,他们这几个残兵败将,又能做什么?
巨大的绝望感瞬间淹没了她。一路挣扎,以为跳出了火坑,结果却掉进了一个更大、更深的坟墓?
“老大?你怎么了?”赤炎看到云芷脸色不对,担心地问。
苏浅月也似乎被刚才晶体的能量波动惊醒,虚弱地睁开眼,看向云芷,眼中带着询问。
云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她该怎么告诉他们这个残酷的真相?
就在这时!
“咔嚓……咔嚓……”
一阵细微的、仿佛什么东西在爬行的声音,从大厅一侧的某个黑暗的通道口传来!
声音很轻,但在死寂的大厅中却清晰可闻!
三人瞬间汗毛倒竖!赤炎猛地将苏浅月护在身后,抓起铁棍,金瞳死死盯住声音来源。云芷也握紧断剑,心脏狂跳。
这里……还有活物?!是什么?幸存者?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声音越来越近,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摩擦感。终于,一个黑影从通道口的阴影里缓缓爬了出来。
那东西……看起来像是一只放大了数倍的、金属和岩石构成的蜘蛛?但它动作僵硬,关节发出锈蚀的摩擦声,八条腿中有三条已经断裂,只能用剩下的五条腿艰难地拖行身体。它的“头部”是一个简单的球形传感器,闪烁着极其微弱的红光,身上布满了战斗留下的凹痕和腐蚀斑点。
这是一个……严重受损的自动化守卫?或者说,工兵单位?
它似乎没有攻击意图,只是艰难地、一下一下地爬行着,方向……正是大厅中央那块黯淡的“守护晶核”!
它爬到晶核下方,抬起残破的前肢,似乎想触碰晶核,但够不着。它尝试了几次,最终无力地垂下前肢,传感器上的红光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一动不动了。仿佛它的最后使命,就是回到这里。
看到这一幕,云芷心中的绝望突然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取代。连一个最低级的自动单位,都在城市陷落后,凭借残存的指令,挣扎着回到核心,直至彻底报废。这座城市,曾经是多么顽强地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也许……也许这里并非完全没有希望?这块晶核还在运转,说明“火种”协议还在生效?地脉能量还未完全枯竭?这座城市,或许还藏着什么秘密?
她重新看向那块黯淡的晶核,眼神变得坚定。就算这里是坟墓,也要在坟墓里挖出一条生路来!
“赤炎,浅月姐,我们暂时安全。这里似乎有某种……守护力量。”云芷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但已经恢复了冷静,“先找地方安顿下来,浅月姐需要静养,我们也必须尽快恢复实力。”
赤炎和苏浅月虽然疑惑,但看到云芷镇定的样子,也稍微安心。苏浅月微微点头,再次闭上眼调息。
三人选择了一个靠近晶核、相对完整、可以遮挡风雨的角落安顿下来。晶核散发的微光虽然弱,却让人心安。
云芷让赤炎照顾苏浅月,自己则强忍着疲惫,开始仔细探索这个大厅。她发现基座附近有一些损坏的控制台,虽然无法启动,但上面残留的符文和接口制式,与“守墓人”风格有相似之处,但更加古老。她还在一个倒塌的架子下,找到了一些被尘埃覆盖的、材质特殊的卷轴和晶体存储片,可惜大多已经损坏。
唯一有价值的发现,是在一个角落的残破“工兵蜘蛛”残骸旁,找到了一块半埋在地下的、巴掌大小、边缘焦黑但核心完好的金属板。金属板上刻着一些模糊的图案和文字,似乎是……这座城市的部分结构图?还有一个用特殊符号标记的区域,旁边标注着“……应急能源接口……维护通道……”
应急能源接口?云芷的心跳加速了。如果能找到并激活这个接口,是否能为晶核补充能量?甚至……启动这座死城的某些残留功能?
希望,似乎又从绝望的灰烬中,冒出了一点微弱的火星。
然而,就在她仔细研究金属板时,远处黑暗中,似乎有更多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若有若无,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他们这几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惊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