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万丈的许愿机前，空气仿佛凝固。
林凡站在那里，浑身破烂的道袍无风自动，那双总是带着点惫懒和倒霉劲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像两颗被狠狠打磨过的星辰。他刚刚硬扛了天道反噬的雷劫，嘴角还挂着一丝没擦干净的血痕，身体里的灵气枯竭得像是旱了三百年的河床，每呼吸一次都带着灼热的痛楚。
但他站得笔直。
神魔许愿机发出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回荡在死寂的片场。
【终极任务完成。任务奖励：一个愿望。请说出你的愿望。】
愿望？
这两个字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捅开了队友们紧绷的神经。
师尊玄尘子第一个扑过来，枯瘦的手死死抓住林凡的胳膊，声音都在发颤，混着血沫子和急切。乖徒儿！想清楚！愿望！这可是天大的机缘！他眼睛瞪得溜圆，里面全是灵晶闪烁的光芒，咱们欠的那几千亿灵晶！对！就许愿还清所有债务！连本带利！一颗下品灵石都不能少！他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无债一身轻的美好未来，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旁边的玲珑正忙着把最后一块从爆炸现场抢救出来的桂花糕塞进嘴里，闻言含糊不清地附和，腮帮子鼓得像只仓鼠。唔…对！还要加上…每天…不，每顿都要有吃不完的灵食珍馐！什么千年朱果、万年雪莲，当饭吃！她挥舞着小拳头，眼中闪烁着吃货独有的向往光芒，完全忘了刚才还被追杀得狼狈不堪。
就连憨厚的罗大也搓着手，鬼脸上挤出一个期待的笑容，结结巴巴地说，主…主人，要…要不…许愿让…让俺不怕黑了？他缩了缩脖子，似乎对黑暗的恐惧比神魔导演组还甚。
苏清月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走到林凡身边，温柔地用手帕擦去他嘴角的血迹。她清澈的眸子里盛满了担忧，但更多的是信任。她相信林凡，无论他做出什么决定。
林凡感受着胳膊上师尊传来的巨力，听着耳边伙伴们七嘴八舌的“建议”，目光却越过他们，死死盯住那片悬浮在空中、曾经播放着他们“真人秀”惨状的巨大光幕。光幕上，神魔导演组的徽记依旧冰冷地旋转着，像是在无声地嘲讽。
就是这帮家伙，把他们当棋子，当玩物，肆意编排他们的命运，让他们哭，让他们笑，让他们在生死线上挣扎，就为了那该死的“收视率”！
一股邪火，混合着长久以来积压的憋屈、愤怒，还有他那倒霉蛋体质带来的不服输，猛地从心底窜起，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去他妈的债务！
去他妈的灵食！
老子不爽！
他猛地甩开玄尘子的手，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师尊，玲珑，老罗，师妹……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你们说的都对，那些愿望很好，能让我们立刻过上舒坦日子。
但是！
他抬手，食指如同出鞘的利剑，直指那面冰冷的光幕，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你们看看那后面！看看那帮把我们当猴耍的家伙！他们凭什么高高在上？凭什么操控我们的人生？就因为他们拳头大？因为他们掌握着这该死的“直播”？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狠劲。
老子今天，不要钱，不要吃的，也不要什么不怕黑！
我要让他们也尝尝这滋味！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对着许愿机，一字一顿地咆哮出声，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整个空间：
我！的！愿！望！是——
让神魔导演组，从总导演到扫地大妈，他们所有的日常，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们抠脚丫子、打瞌睡、摸鱼、内斗、拍马屁、甚至上厕所的样子！都给我实时直播出去！向诸天万界，全天候无死角地直播！
我要让所有被他们戏弄过的生灵都看看，这帮所谓的“神明”，到底是个什么德性！
我要让他们也体验一下，什么叫“楚门的世界”！什么叫“社死”！
话音落下，万籁俱寂。
玄尘子张大了嘴，手里的破算盘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珠子滚了一地。他脸上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了，从狂喜到错愕，再到肉疼到无法呼吸。孽徒啊！！！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捶胸顿足，仿佛林凡许下的不是愿望，而是烧了他所有的棺材本。那…那可是几千亿灵晶的愿望啊！就…就用来干这个？！他痛心疾首，几乎要晕厥过去。
玲珑刚咽下去的桂花糕卡在了喉咙里，呛得她直咳嗽，小脸憋得通红。她拍着胸脯，瞪大了眼睛看着林凡，像是第一次认识他。林凡…你…你疯啦？这愿望…好…好刺激啊！但…但是我的零食怎么办？！她的情绪在“刺激”和“零食”之间疯狂摇摆。
罗大茫然地眨巴着鬼眼，下意识地又开始编草鞋，嘴里喃喃道，直播…导演组上厕所？这…这不太好吧…俺有点怕…
苏清月先是一愣，随即看着林凡那副豁出去的侧脸，忍不住噗嗤一声轻笑出来。她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无奈，却又带着一丝释然和骄傲。这才是她的师兄，看似摆烂，骨子里却比谁都倔强，都敢想敢干。
就连林凡腰间那把破破烂烂的吐槽仙剑，此刻也忘了吐槽，剑身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是在表达某种程度的…敬佩？
【愿望已接收。】
【判定中…】
【愿望符合规则逻辑（基于“直播”核心概念之反向应用）。】
【开始执行…】
许愿机的机械音依旧冰冷，但此刻听在耳中，却仿佛带上了一丝诡异的…玩味？
嗡——！
一道无法形容的光柱，瞬间穿透了层层空间壁垒，无视了任何防御，精准地轰向了神魔导演组的总部所在！
紧接着，那片巨大的光幕，以及诸天万界所有曾经连接“神魔真人秀”的屏幕，无论是修士的水镜术，还是凡人的铜镜，甚至是妖兽的鳞片，鬼物的磷火…
画面齐齐一闪！
之前林凡等人狼狈不堪的景象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极尽奢华、科技感与仙侠风混搭的庞大控制中心。
然后，所有观众都看到了让他们目瞪口呆的一幕：
一个肥头大耳、戴着金丝眼镜、头顶还冒着仙气的总导演，正瘫在一张由无数灵石镶嵌而成的巨大宝座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仙茗，对着旁边一个战战兢兢的副导演唾沫横飞：
收视率！懂不懂？我要的是收视率！刚才那段林凡硬抗天劫的剪辑，不够悲壮！不够煽情！给我加！把他的惨状放大十倍！背景音乐换成最悲催的那个！要让观众哭！要让他们心疼！这样打赏才会多！
他喝了一口茶，咂咂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贪婪和冷酷。
还有，通知“天道剪辑师”准备，等会儿林凡许愿的时候，不管他许什么，都给我把画面切到他们欢呼的假象上！营造一种他们愿望达成了的错觉！实际上？哼，愿望？做梦！许愿机的能量核心早就被我们动了手脚，最多亮个灯，屁用没有！
他得意地晃着脑袋，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番嘴脸，连同他牙缝里沾着的茶叶末，已经同步直播到了诸天万界每一个角落。
轰！
整个神魔导演组控制中心，先是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炸锅了！
怎么回事？！
谁开的直播？！
快关掉！关掉啊！
技术组！技术组死哪去了？！
关不掉！权限被锁死了！是最高规则权限！
什么？！
总导演手里的仙茗杯啪嚓一声摔得粉碎，他猛地从宝座上弹起来，脸上的肥肉因为极致的惊恐和愤怒而剧烈抖动，金丝眼镜都歪到了一边。他看着周围无数面屏幕上同步播放着自己的“工作指导”，看着屏幕上开始疯狂刷过的、来自诸天万界的弹幕：
【卧槽！这就是神魔导演？长得真油腻！】
【原来我们的眼泪都是被算计的？！】
【退钱！老子打赏的钱退回来！】
【哈哈哈笑死，牙缝有菜叶！】
【原来天道规则是这么被玩弄的？】
【支持林凡！干得漂亮！】
【社会性死亡现场！】
【导演组，你们也有今天！】
总导演的脸，从通红变成煞白，又从煞白变成铁青。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捂住自己的脸，像是要挡住那无数道无形的目光。
不——！
与此同时，林凡这边。
光幕上清晰地播放着神魔导演组鸡飞狗跳、社会性死亡的惨状。
玄尘子不惨叫了，他呆呆地看着光幕上那个狼狈不堪的总导演，又看看身边虽然狼狈却挺直脊梁的徒弟，突然觉得…
好像…也不是那么亏？
玲珑忘了零食，小嘴张成了o型，眼睛里全是小星星。林凡！你太厉害了！这比看我们自己的直播有意思一万倍！
罗大忘了怕黑，憨厚的鬼脸上露出解气的笑容。该！让你们欺负俺主人！
苏清月走到林凡身边，轻轻握住了他冰凉的手，传递过一丝温暖的灵力。师兄，愿望…达成了。
林凡感受着手中传来的温润，看着光幕上那出前所未有的“闹剧”，胸中那口憋了许久的恶气，终于长长地、畅快地吐了出来。
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虽然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亮得灼人。
没错，达成了。
他低声说，像是自语，又像是宣告。
这才只是开始。
好戏，还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