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川之巅,祭天台高耸入云。
林牧之立于汉白玉阶前,一身玄色衮服,金线绣成的山河纹在朝阳下流淌着灼目的光。他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灌入肺腑,压不下胸腔里那擂鼓般的心跳。
成了。
真的成了。
从寒川县衙那间漏风的病榻,到今日这万民仰望的祭坛,这条路,他走了整整十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一张粗糙的草图边缘,那是他最初画下的火铳构想,如今已化为千军万马手中喷吐烈焰的神兵。
苏婉清悄然走近,素白的手指将一份典册递到他面前。殿下,吉时已到。她的声音依旧清柔,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沉稳,眼底映着他的身影,漾着难以掩饰的激动,耳尖微微泛红。
林牧之接过典册,触到她微凉的指尖,心中一定。
这些年,若无她在身后将每一分钱粮算计得清清楚楚,他走不到这里。
他抬头,目光扫过台下。
郑知远按刀而立,甲胄染霜,额角疤痕在晨光下愈发深刻,眼神如鹰隼,扫视着肃立的军阵。他的手始终按在刀柄上,即便在这最该放松的时刻。
赵铁柱站在工坊代表的最前方,敦实的身躯挺得笔直,工装换成了崭新的深色袍服,手掌厚茧仍依稀可见,他正反复检查着腰间一枚象征工业总管的铜印纽扣,喉结滚动了一下。
周雨晴立在文官队列,布裙换了官服,肤色微黑的面容上眼神坚定,手却悄悄攥紧了官袍一角,望着这巍峨祭坛,恍如隔世。
鸣钟九响,声震四野。
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浪从山下席卷而来,无数百姓翘首以盼,黑压压的人头攒动,那是他一手从饥荒、战乱中带出的民心。
林牧之踏上第一级台阶。
脚步沉稳,落地的声音却在他耳中无限放大。
皇甫嵩……他心中闪过那个守旧士族最后的身影,折扇顿桌,面色涨红地斥责他异端。旧时代的幽灵,已被他亲手埋葬。
台阶很长,仿佛走不完。
他想起落霞谷粮草被烧的冲天火光,想起叛将被斩时军士们惊惧又释然的眼神,想起雍京城外炮火连天、三方联军溃败如潮……每一步,都踩着荆棘与尸骨。
终于,他站上了祭坛之巅。
风吹动他的衣袂,猎猎作响。下方的一切变得渺小,却又无比清晰地纳入眼底。
礼官高唱:祭天——!
他接过玉圭,高举过顶,朗声开口,声音透过特制的扩音筒,清晰地传遍山野:
皇天在上,厚土在下!今日,林牧之,承兆民之意,顺天命所归,于此告祭天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每一张激动或期盼的脸。
大胤昏聩,诸侯裂土,民生凋敝,外虏环伺!我等起于寒微,凭科技兴邦,以民生为本,十年浴血,始有今日一统!
他的语速加快,瞳孔因激动而微微收缩。
非为一己之私,实为开创万世太平!旧制陈腐,当破;新局维艰,当立!即日起,革鼎换代,国号——
他深吸一口气,声如洪钟:
昭明!
昭明!昭明!昭明!
山呼之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狂热,声浪几乎要掀翻天空。
苏婉清捧着紫檀木盘,款步上前,盘中托着一方九龙盘绕的玉玺,还有一卷杏黄诏书。殿下,请用印,颁布新朝第一诏。
林牧之拿起玉玺,蘸满朱砂,重重盖在诏书之上。
砰然一声,象征着旧时代的终结,新时代的开启。
他展开诏书,宣读:
昭明初立,百废待兴。首推宪政,限君权,开议会,民意为先!
台下响起一阵压抑的惊呼和骚动,限君权三字,石破天惊。
其二,广设学堂,普及数理格致,寒川模式推行天下,使人尽其才!
赵铁柱猛地攥紧了拳头,反复低语:成了…真的成了…脸上放出光来。
其三,清丈田亩,均分土地,废苛捐杂税,兴修水利,务使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
周雨晴眼眶瞬间红了,攥着官袍的手指松开,仿佛看到了无边稻浪在眼前翻滚。
其四,立科技院,鼓励匠造,定工业标准,建铁路通衢,强我昭明筋骨!
其五,整饬军备,巩固海防,兴商贸,通四海,扬我国威!
每念一条,台下相应的群体便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诏书宣读完毕。
林牧之转身,面向万众,张开双臂。
朕,林牧之,在此立誓!必以毕生之力,践行此约,带领昭明,走向富强!愿我与诸君,共开此太平盛世!
万岁!万岁!万岁!
欢呼声震耳欲聋,许多老人激动得老泪纵横。
郑知远大步上前,单膝跪地,声音洪亮铿锵:臣,郑知远,愿率三军,为陛下,为昭明,拱卫疆土,至死不渝!他掌心满是汗水,眉峰上挑,透着无比的坚毅。
赵铁柱跟着跪下,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陛…陛下!工坊上下,必造出最好机器,铺铁路,造大舰,绝不负陛下所托!
周雨晴与其他臣工齐齐拜倒:臣等誓死效忠陛下,效忠昭明!
林牧之一步步走下祭坛,来到他的核心伙伴面前,逐一将他们扶起。
他看着苏婉清清澈的眼眸,轻声道:婉清,这偌大国家的账本,以后更要辛苦你了。
苏婉清嫣然一笑,指尖拂过算盘珠子:陛下放心,账目定然清清楚楚。
他拍拍郑知远的臂甲:知远,边防万不可松懈。
郑知远重重点头:北狄已降,海外暂平,但臣一日不敢忘战。
他看向赵铁柱和周雨晴:铁柱,雨晴,工业和农业,是昭明的根基。
两人同时躬身:定当竭尽全力!
阳光彻底驱散了晨雾,将金色的光辉洒满大地,洒在祭坛上,洒在每一个充满希望的脸上。
林牧之望向远方,那里,寒川的方向,似乎有铁轨正在延伸,有蒸汽机在轰鸣。
一个新的时代,就在他脚下,正式开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