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泽的声音很轻，却像浸了冷水，顺着空气往下沉，“所以，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吗？她必须受这一次伤，跨不过去就是别离，跨过去了才能长久？”
他盯着老教授，眼底是藏不住的挣扎。
明知道夏念安最怕的就是这个事情，却还要亲手推她进这场“劫”，这份无力感几乎要把他压垮。
老教授沉默片刻，才缓缓点头，“是。这伤害不是意外，是魂体归位必须历的‘心劫’。避不开，只能跨。跨过去了，她体内于瑶的执念和现在的心意才能融合；跨不过，就算这次救回来，往后也还是会因为魂体不稳分开。”
“可如果……”沈青泽的声音突然发颤，他抬手按了按眉心，像是要把涌上来的绝望压下去，“如果她变回于瑶后，记起的全是小时候的事，觉得现在的一切都是‘不属于自己的’，再也不愿意留下呢？”
他攥着手里的签字，指节泛白。
上一次夏念安就困在梦境中，一次次喊着去死，他怕自己耗尽心力换来的，不是夏念安的归位，而是“于瑶”带着执念的离开，怕这场跨越两世的等待，最后只剩一场空。
老教授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语气软了些，却依旧带着笃定，“那就要看你能不能让她看清心意。等她变回于瑶的瞬间，别让她只记得过去。你要告诉她，你等的从来不是‘小时候的妹妹’，而是这个陪着你经历风雨、让你牵挂的灵魂。无论是于瑶，还是夏念安，你爱的从来都是她这个人。只有让她懂了这份心，她才会愿意留下。”
“可这太冒险了……”沈青泽的声音发哑，指尖攥得发疼。
“是冒险，看你愿不愿意赌。”老教授话锋一转，目光扫过沈青泽紧绷的侧脸，语气里多了几分点醒，“但你别忘了，你爱的人现在不也是活生生站在你面前吗？”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沈青泽看向一旁沉默的夏念安，“哪怕魂体还没归位，她的意识、她对你的在意，都是真的。你赌的不是虚无缥缈的‘于瑶’，是这个已经陪你走过一程、心里有你的灵魂，怎么算都不算亏。”
夏念安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夏念安什么于瑶，什么乱七八糟。
沈青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夏念安正低头攥着衣角，他心里的绝望慢慢松动了些，攥着铜铃的手缓缓松开，“我赌。只要能让她留下，我赌这一次。”
这番话让旁边的夏念安彻底懵了，她皱着眉，指尖无意识抠着衣角，忍不住插了句嘴，“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什么夏念安、于瑶，还魂体归位，怎么听着跟绕口令似的？”
她只知道自己要帮忙换真正的“夏念安”回来，可从刚才起，话题就往她听不懂的方向偏，满脑子都是问号。
夏念安皱着眉，刚才没懂的魂体、归位还在脑子里打转，可大致意思还是听得明明白白，她往前跨了半步，语气里满是急慌，“沈青泽，你不会真要这么做吧？”
指尖攥得发紧，她盯着沈青泽的眼睛，声音都带上了颤，“那是你继父啊！他以前怎么家暴你们的，你忘了？万一……万一他没按‘计划’来，真把于瑶打死了怎么办？这风险你赌得起吗？”
她没法理解这种“为了结果故意让亲人陷险”的决定，只觉得心口发堵。
于瑶是无辜的，不该被当成破局的“筹码”。
见沈青泽盯着地面不说话，夏念安的急意更甚，声音都拔高了些 “沈青泽你说话啊！你知不知道于瑶在我那个世界里，是跟着你死的？”
她攥着沈青泽的胳膊，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眼底满是急切的恳求，“她那么爱你，现在她好不容易能好好活着，你怎么能再把她推到那种危险里去？你不能这样对她啊！”
这番话像重锤砸在沈青泽心上，他喉结滚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又闷又疼。
沉默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磨过砂纸，“就是因为她付出的太多了……她不能就这么‘活着’，她必须完完整整地回来。”
他抬手，轻轻掰开她的手指，目光落在窗外漆黑的夜色里，眼底是化不开的决绝。
在夏念安那个世界，她为他死过一次；在这个世界，他不能让她连‘自己’都找不回来。这场险，他必须陪她冒。不是推她进去，是他陪着她，一起走出来。
天刚蒙蒙亮，窗纸还透着层淡青，沈青泽就摸出了手机。
指尖悬在“王砚”的号码上顿了两秒，终究还是按下通话键，声音里带着刚醒的沙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王砚，停止对我继父于畅的所有监控，让他走投无路，连睡的地方都没有，逼着他回到老家。”
电话那头的王砚愣了愣，急忙追问：“沈总，之前不是说要盯紧他，防止他找于瑶小姐和夏念安小姐麻烦吗？怎么突然……”
“照做就好。”沈青泽打断他，语气沉了沉，“后续有情况我会通知你，现在立刻撤掉所有眼线。”
说完，他不等王砚再问，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又掏出手机给周助理打电话，“把所有保镖都撤掉，不要问为什么，现在执行。”
“啊？是。”
沈青泽将电话挂掉。
一旁的夏念安看着他，手指无意识绞着衣角，沈青泽转头看向她，从她包里拿出来手机，递了过去，“给林薇打个电话，让她也撤掉那边的监控，别留任何痕迹。”
夏念安接过手机，指尖有些发颤，拨通林薇的电话时，声音还带着几分犹豫，“林薇，你那边……先别监控于畅了……撤掉所有盯着他的人。”
挂了电话，两人没再多说一句话，拎起早已收拾好的行李就往机场赶。
飞机起飞时，沈青泽望着窗外逐渐缩小的城市轮廓，手悄悄攥紧了口袋里的铜铃。
这一次，他必须让“她”完完整整地回来，无论要冒多大的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