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教授端起桌上温着的茶水,抿了一口才开口,目光先落在沈青泽紧绷的脸上,却没直接回答他的疑问,转而缓缓转向站在一旁的夏念安。
昏黄的台灯打在老人脸上,映出他眼底的凝重,“你说的戒指,确实沾了彼此的气息,却不是问题的关键。”
沈青泽猛地抬头,刚要追问,就听见老人继续说道,“这次不是物品的问题。是她,”
老人的视线定格在夏念安发白的脸上,语气沉了沉,“她许下的愿望,和另一个‘夏念安’的,冲突了。”
夏念安浑身一僵,手指死死攥着衣角,布料被绞得发皱,指尖凉得像浸了冰。
她垂着头,不敢看沈青泽的眼睛,脑海里全是那些愧疚的想法……
她知道自己占了别人的身份,心里满是愧疚,可还是忍不住贪恋沈青泽偶尔的温柔,想留在这个有他的世界,哪怕只是以“替身”的名义。
原来这份藏在心底的自私,竟成了把真正的他换回来的阻碍。
“我……”她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声音却轻得像蚊子叫,还带着止不住的颤抖。
沈青泽猛地站起身,木凳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盯着夏念安的背影,声音冷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我不需要你的救赎,更不需要你留在这!你给我回去!”
他从没想过,自己拼尽全力寻找的机会,会被眼前人的“愿望”拦住。
一想到真正的夏念安还被困在未知的地方,而眼前人却抱着私心不愿离开,他心里的火气就往上涌,连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冰冷的厌恶。
夏念安的肩膀狠狠一颤,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她知道自己错了,可听到他这么绝情的话,心里还是像被针扎一样疼。她咬着唇,没敢回头,只是小声说,“我……我不是故意的……”
老教授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场景,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先压下了沈青泽的火气,才缓缓开口,“现在吵也没用,先听我说。愿望冲突不是没法解,但得看‘愿力’——引魂归位需要两边的愿望达成一致,要么都想换,要么一方的愿力压过另一方。”
他端起茶杯又放下,语气沉了沉,“现在的问题是,另一边的夏念安还没恢复意识,没法主动许愿;要解这个局,只有两条路。要么,让眼前这位,”老人的目光落在夏念安发抖的肩膀上,“陷入极大的痛苦,用强烈的‘想回去’的愿力打破平衡;要么,先想办法唤醒另一边的夏念安,让她主动许下‘归位’的愿望。”
这话像一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水里,沈青泽的脸色瞬间变了。
让眼前的夏念安陷入极大痛苦?
他下意识看向她通红的眼眶,心里竟掠过一丝不忍;可一想到真正的夏念安还被困着,那点不忍又立刻被压了下去。
夏念安攥着衣角的手更紧了,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极大的痛苦?她不敢想那是什么滋味,可一听到“唤醒真正的夏念安”,又忍不住抬头看向沈青泽。
或许,这才是她该选的路。
“怎么样才算是极大痛苦?”沈青泽追问,声音里还带着未平的急促,目光下意识落在夏念安身上。
老教授指尖在桌沿轻轻摩挲,语气沉得像压了块石头,“比如就和她当初许愿要回来的痛苦一样。”
他抬眼看向夏念安,“她当初能冲破界限来到这里,必然是经历了撕心裂肺的事。可能是失去珍视的人,或是陷入走投无路的绝境,那种能把人碾碎的痛苦,才催生出足够强的愿力。”
老教授的目光落在夏念安攥得发白的手背上,语气缓了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直白,“对她来说,现在最珍视的是什么,失去了,就是极大的痛苦。”
老教授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眼神里多了点探究,看向夏念安,“你自己的世界里有安稳的家、疼爱你的父母,在这里没有牵挂?”
夏念安攥着衣角,指尖不再发颤,反而多了点笃定,“是。”
她抬头,第一次敢直视沈青泽的眼睛,声音很轻却很清晰,“我爸妈还在等我回去,这里的一切本来就不属于我。你对我的好,是对另一个人的;这个‘家’,也是她的。我没什么好留恋的,自然不怕失去什么。”
这话像颗石子砸进沈青泽心里,他猛地站起身,木凳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之前她躲着自己、看照片时落寞的样子瞬间闪过脑海,可此刻这些都成了无用的铺垫。
她在这里没有牵挂,就意味着找不到能让她痛苦的点,那怎么触发愿力换真正的夏念安回来?
恐慌像潮水般裹住他,他攥紧口袋里的蓝宝石戒指,指节泛白,声音都带着颤,“没有在乎的人和事,怎么会痛苦?不痛苦就没法许愿,那她……真正的她怎么回来?”
他看向老教授,眼神里满是急切的追问,甚至带着点哀求的意味,“前辈,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对不对?不能就这么卡住!”
老教授看着他慌乱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重新端起茶杯却没喝,只是缓缓开口,“她不是没有软肋,是你没看到。”
他抬眼看向一旁沉默的夏念安,“她嘴上说不在乎,可心里未必没有在意的东西。比如‘亏欠’。你再想想,她占了别人的人生,看着你为找另一个人拼尽全力,甚至不惜回到满是阴影的老房子,她真的能毫无波澜吗?”
沈青泽愣了愣,顺着老教授的目光看向夏念安。
她垂着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衣角,虽然没说话,可肩膀微微发颤的样子,倒真像是藏着什么没说出口的情绪。
他心里的恐慌稍稍压下去一点,却依旧没底。
这份“亏欠”,真的能成为让她痛苦的契机吗?
“成为不了。”
沈青泽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带着斩钉截铁的失望,他盯着夏念安始终垂着的头,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她连愧疚都能压着,怎么会因为这点‘亏欠’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