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对视一眼，目光在地上的黄符上打了个转。
符纸边缘卷得厉害，沾着的米粒混着灰，像块被人踩过的废纸。
可那朱砂画的纹路实在古怪，歪歪扭扭缠成一团，在食堂的灯光下泛着种说不出的暗沉，看着就透着股邪气。
“怪瘆人的。”女生往男生身后缩了缩：“谁乱扔东西。”
男生皱着眉踢了踢旁边的椅子腿，没敢碰那符：“管他呢，说不定是哪个搞封建迷信的。”
他拉着女生往打饭窗口走：“快走快走，排骨要没了。”
两人说着话走远了，谁也没再回头。
那张黄符就孤零零地躺在原地，被往来的鞋跟带起的风扫得轻轻颤动，像只濒死的虫子。
角落里，赵磊捏着空餐盘的手指突然收紧。
他刚才就看见了。
赵磊不动声色地站起身，假装去倒餐盘，脚步却拐了个弯，朝着黄符的方向走去。
路过时，他用鞋尖轻轻勾了勾符纸的边角，确认周围没人注意，弯腰的瞬间，指尖已经将那张黄符捏在了手心。
符纸又薄又脆，带着点潮湿的凉意，朱砂的纹路蹭在皮肤上，像沾了点细沙。
赵磊攥紧拳头，把符纸塞进校服口袋，指尖能摸到那凹凸的纹路，心里突然窜起股莫名的兴奋。
他转身往食堂外走，口袋里的符纸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尖发麻，却又舍不得松开。
赵磊攥着那团温热的符纸，快步穿过食堂后门的窄巷。
正午的阳光被两侧的教学楼切割成碎块，落在他手背上，却驱不散口袋里那股奇异的灼意。
他拐进操场边缘的器材室，生锈的铁门被推开时发出“吱呀”的哀鸣，惊飞了檐下的几只麻雀。
“砰”的一声带上门，他才敢将符纸掏出来。
黄符被攥得皱巴巴的，边角沾着的米粒已经蹭掉了，只剩下几道深褐的印子，像某种隐晦的记号。
最古怪的是那朱砂纹路。
方才在食堂灯光下还歪歪扭扭，此刻被日光一照，竟隐隐透出层暗红的光，那些扭曲的线条仿佛活了过来，在符纸上缓慢地蠕动。
赵磊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想起上周被戾气缠上时的感觉，双眼被血雾蒙住，耳边全是尖细的嘶吼，可手里的符纸却像块冰，能压下那股毁灭一切的冲动。
但这张不一样，它烫得像团火，顺着指尖往血管里钻，烧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他低声咒骂，指尖在符纸上轻轻摩挲。
忽然，指腹触到个硬物。
符纸背面竟粘着片细小的木屑，黑黢黢的，带着股潮湿的腥气，像从腐烂的树心里抠出来的。
他猛地想起端榕背包侧袋露出的那半截桃木符，边角沾着的黑灰和这木屑的颜色如出一辙。
还有林晓晓碰符纸时冒的青烟，王鹏看到符纸时发白的脸，以及秦荣那句“不该问的别问”……这些碎片在他脑子里撞来撞去，突然拼凑出个模糊的轮廓。
“有了这宝贝真好。”赵磊把符纸往心口又按了按，烫意透过薄薄的校服渗进来，像揣了块暖炉，驱散了深秋的凉意。
他对着布满灰尘的铁架镜面打量自己，镜中的少年眉峰紧蹙，眼里却亮得吓人，那股被戾气缠上时的阴郁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近乎贪婪的兴奋。
他想起王鹏刚才在上体育课躲闪的眼神，想起端榕把背包抱得死紧的模样，忽然觉得可笑。
这些人明明有着本事，却藏藏掖掖像偷了东西，哪像他，得了这符纸就敢光明正大地攥在手里。
这可是能让林晓晓指尖冒青烟、能让麻绳腐烂的宝贝，说不定还能像那天黑袍人一样，挥手就放出吓人的黑气。
“等着吧，”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扯出个笑，指尖在符纸上轻轻敲着：“迟早让你们知道，谁才是该被巴结的人。”
他将黄符收了起来，满意的点了点头。
到了晚上，赵磊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书桌上摊着本借来的《道教符咒入门》，封皮都卷了边，字里行间却被他用红笔圈得密密麻麻。
台灯的光晕落在黄符上，那张被他视若珍宝的纸页此刻平摊在玻璃板下，朱砂纹路在灯光下泛着暗哑的光，像条蛰伏的蛇。
“凝神，运气……”他照着书上的口诀低声念叨，指尖捏着半截朱砂笔。
那是他用妈妈的口红磨成粉，混着清水调的，颜色艳得发假。
他深吸一口气，学着电视里道士的模样，抬手往符纸上画去，可手腕刚悬到半空，就被玻璃板下的黄符烫得一个激灵。
“嘶……”赵磊缩回手，指尖红了一片。
玻璃板下的黄符不知何时起了变化，那些朱砂纹路竟微微凸起，在纸页上鼓起细密的棱，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
更诡异的是，书桌上那盏老式台灯突然闪烁了两下，灯丝“滋啦”爆出个火星，房间瞬间陷入黑暗，只有黄符上的朱砂还亮着，在黑暗中映出片诡异的红光。
赵磊的心跳得像擂鼓。
他摸索着打开手机电筒，光束扫过书桌时，突然发现玻璃板边缘凝结着层白霜，寒气顺着桌腿往下爬，在地板上画出道清晰的白痕。
而那本《道教符咒入门》的纸页正在卷曲，仿佛被无形的手揉过，页脚处印着的八卦图竟渗出些黑汁，顺着纸缝往下滴，落在黄符上，瞬间被朱砂纹路吸了进去。
“这……这是成了？”赵磊的声音发颤，既害怕又兴奋。
他想起白天在器材室，篮球接触符纸后变得崭新，麻绳碰到符纸就腐烂。
这分明是书里说的“灵力显化”，说不定他天生就是练这个的料，那些道士苦修十年都未必能成的事，他靠一张捡来的符纸就能做到。
他壮着胆子掀开玻璃板，指尖刚触到黄符，就感觉股凉气顺着指缝往里钻，流到胳膊肘时突然拐了个弯，猛地往心脏冲去。
赵磊疼得闷哼一声，像被人狠狠攥住了心口。
“不……不对劲……”他想把符纸扔开，可指尖像被黏住了似的，怎么也甩不开。
黄符上的朱砂纹路突然剧烈蠕动起来，顺着他的手腕往上爬，在皮肤表面画出道蜿蜒的红痕，像条吸血的蚂蟥。
红痕爬过的地方又麻又痒，他伸手去挠，却摸到片凹凸的硬壳，像结了层痂。
手机电筒的光突然晃了晃，赵磊瞥见屏幕里的自己。
脖颈处竟爬满了细密的红纹，像蛛网似的往脸上蔓延，左眼的瞳孔变成了诡异的暗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