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响起来的时候，何晴刚走到主楼台阶下。她听见自己的名字没被念到，注意力立刻转去听后面的内容。
“柳如烟。”广播里的声音很平，没有情绪，“请于九点十分前往西北区旧监控室报到。任务追加挑战启动，时限三十分钟，逾期未完成则前期线索作废。”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
陈宇默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正低头看手机。听到这句话，他手指停在屏幕上，抬头看向柳如烟。
柳如烟也愣住了。她原本走在前面一点，手里还拿着装着纸片的袋子。听见广播后，她的手收紧了一下，指节微微泛白。
“什么意思？”陈宇默直接问站在旁边的工作人员，“什么叫‘追加挑战’？之前没提过这个规则。”
工作人员穿着灰色马甲，胸前别着编号牌。他看了眼手表，说：“节目组临时调整流程，只通知当事人。具体要求会在现场说明。”
“那能不能至少告诉我们，这会不会影响已经找到的线索？”陈宇默的声音没提高，但语气明显紧了。
“会影响。”那人点头，“如果挑战失败，所有关联进度清零。”
何晴往前走了两步，站到柳如烟身边。她没看对方，而是盯着工作人员：“有没有可能申诉？或者换人代替？”
“不行。”对方摇头，“必须本人参与，不能协助，也不能延迟。”
柳如烟终于开口：“我知道了。”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有点低，但没抖。她说完就把袋子塞进背包，拉好拉链。
陈宇默看着她：“你还记得小花园那个盒子是怎么打开的吗？你第一个看出符号和地形的关系。那时候你就比谁都清楚自己要什么。”
柳如烟抬眼看他。
“现在也一样。”他说，“你不是突然被推上去的。你走到了这一步，是因为你确实做到了该做的事。”
何晴这时把手伸进口袋，拿出那块金属片。她没递出去，只是摊开掌心，让柳如烟看见上面的箭头。
“这个是我从仓库墙缝里抠出来的。”她说，“它指向西北，跟广播说的位置一致。这不是巧合，是我们一起找出来的路。”
柳如烟盯着那道刻痕看了几秒。
风吹过来，把旁边一棵树的叶子吹得晃了一下。阳光照在金属片上，反出一道光斑，落在她手背上。
她伸手接过那块片，握进了手里。
“我需要十分钟准备。”她说。
工作人员看了看表：“你可以有五分钟。”
“够了。”她说。
她转身往宿舍方向快步走。陈宇默和何晴没跟上去，也没拦她。两人就站在原地，看着她背影穿过绿化带的小路。
“你觉得她能行吗？”何晴轻声问。
“她比你想的更稳。”陈宇默说，“有些人平时不说什么，可真到关口，反而最不容易乱。”
何晴点点头，没再说话。
五分钟后，柳如烟回来了。她换了件深色外套，头发扎得更紧，手里拿着手机和一张折叠的纸——是何晴之前画的残片分布图。
她走到两人面前，停下。
“我会去。”她说，“不管里面要做什么，我都接。”
陈宇默往后退了一步，和何晴并排站着。他没再多问，也没说加油之类的话。
何晴也只是看着她，眼神很静。
柳如烟看了看他们两个，忽然笑了笑。不是强撑的那种笑，是肩膀松下来之后自然流露的那种。
“等我回来。”她说。
说完，她转身朝西北方向走。
园区西北角很少有人去。那边以前是设备存放区，后来改建了一部分，剩下的几间屋子一直空着。旧监控室就在其中一栋楼下，门牌已经掉了一半，只剩“监”和半个“控”字还粘在墙上。
他们跟着工作人员指引的路线走，中途拐了两个弯。最后一段路是条窄道，两边都是矮灌木，踩上去沙沙响。
快到门口时，工作人员停下：“就到这里。挑战开始后，任何人不得靠近二十米内。”
陈宇默站定。
何晴也停下脚步。
柳如烟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在门前停下。她回头看了一眼，见两人都没动，便冲他们点了下头。
门开了。
里面光线很暗，窗帘拉着，只靠门缝透进来一点光。一个摄像机架在角落，红灯亮着。
她走进去，门在她身后关上。
外面只剩下陈宇默和何晴。
谁都没说话。
风吹过来，把何晴额前一缕头发吹乱了。她抬手拨了一下，视线一直停在那扇门上。
“你说里面会是什么？”她终于开口。
“不知道。”陈宇默说，“但我知道她一定会做下去。”
“我不是担心她放弃。”何晴低声说，“我是怕……明明做了那么多，最后却因为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东西全没了。”
“那就看着。”他说，“我们能做的只有看着。但她知道我们在。”
何晴吸了口气，把双手插进裤兜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门没开，里面也没声音传出来。
大概过了七八分钟，门边的小型对讲机响了一声。
“挑战确认启动。”机械音播报，“剩余时间：二十二分钟。”
陈宇默看了一眼手表。
何晴抬起头，望向二楼某个窗户。那里挂着一块破布，随风轻轻摆动。
“你说她现在在干什么？”她问。
“可能在读规则。”陈宇默说，“也可能在判断哪里是突破口。”
“就像她在小花园那样。”
“对，就像那样。”
又过了几分钟，对讲机再次响起。
“警告：决策窗口即将关闭，请在三分钟内做出选择。”
何晴猛地看向陈宇默。
“决策？”她皱眉，“刚才根本没说要做什么决定。”
陈宇默盯着门，“但她拿到了地图，还有金属片。她手里有信息。”
“可如果选项是错的呢？如果选了就回不了头呢？”
“那就只能相信她自己的判断。”他说，“我们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何晴咬了下嘴唇，没再问。
风忽然大了些，把路边一张废弃的打印纸卷了起来，飞到半空中打了几个转，又落进草丛。
楼上那块破布甩得更快了。
十分钟后，对讲机第三次响。
“检测到有效操作。”机械音说，“挑战进入最终阶段。剩余时间：八分钟。”
陈宇默松了口气。
何晴握紧了拳头。
“她动手了。”她说。
“她想通了。”陈宇默点头。
两人再次沉默。
接下来的每一秒都像被拉长。他们不敢走动，也不敢大声说话，只能站在原地，盯着那扇门。
又过了几分钟，门把手忽然动了一下。
何晴往前迈了半步。
陈宇默伸手拦住她肩膀，轻轻摇了摇头。
门开了。
柳如烟走出来，脸色有点白，但脚步没停。她手里还拿着手机，屏幕亮着，显示一张照片——是监控室内部某个角落的特写。
她走到两人面前，站定。
“我做了选择。”她说，“系统已经确认接收。”
“成功了？”何晴问。
“还没结束。”她说，“还要等结果，但至少……我完成了该做的部分。”
陈宇默看着她：“你用了地图上的标记？”
“用了。”她说，“还有一个我没告诉你们的细节。监控室的地板缝里，有一道划痕，形状和金属片背面的纹路完全吻合。我把片放上去的时候，触发了一个感应。”
何晴睁大眼睛：“所以它不只是指向？它本身就是钥匙？”
“对。”柳如烟点头，“它既是线索，也是工具。”
陈宇默笑了下：“难怪你敢进去。”
柳如烟也笑了，这次笑得更深了些。
“我知道你们在等我。”她说，“所以我不能卡在那里。”
三人站在一起，谁都没急着离开。
远处传来另一声广播提示音，像是下一个环节的预备通知。
但他们谁都没动。
柳如烟把手机收进包里，抬头看了看天。
太阳还在高处，照得人肩头发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