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开启的一瞬间,数据流像决堤的洪水般涌入后台。
林夏没看镜头,目光死死锁在另一块副屏的监控图表上。
那里,红色的波峰正以一种违背常理的角度向上拉升。
“一百二十万在线,说明书下载量九十三万。”她语速飞快,指尖在触控板上划过一道锐利的弧线,“看见这几个Ip段了吗?海淀那栋写字楼,那是前东家的总部。他们在用脚本批量下载。”
不用猜也知道,对方的技术部此刻肯定乱成了一锅粥,正逐页扫描那些pdF文档,试图找出那张要命的监控截图。
“想看全图?那得看他们拼图水平怎么样了。”林夏嘴角勾起一丝冷意,抓起对讲机,“陈导,别给他们高清无码的待遇。把那五张碎片里的三张给我加噪点,做成复印三次后的模糊效果,剩下两张保留原图。另外,随机生成七个不同版本的说明书pdF,混着发。”
陈导在那头键盘敲得噼啪作响:“明白,真真假假,累死那帮搞图像识别的。”
想要真相?那就让你们陷在噪点和乱码的汪洋大海里去找。
与此同时,阿哲的“说明书解谜大赛”正式上线。
海报做得极具煽动性——画面正中是一个被撕碎的盲盒,旁边只有一行大字:首位还原隐藏图像者,获赠‘终身职业庇护资格’。
“未来五年,不管你被裁几次,反击者联盟包揽你的劳动仲裁律师费和心理咨询费。”阿哲在直播间外围大声吆喝,顺手在知乎抛出了那个精心准备的问题:《这份打工人购物指南,为什么像一份犯罪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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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招太损了,也太准了。
对于那帮常年996的技术宅来说,没什么比“硬核解谜”加“硬怼资本”更具诱惑力。
不到七小时,话题热度直接炸穿。
三条万赞回答横空出世,几个硬核博主甚至动用了图像恢复算法,愣是从那些模糊的噪点中,拼凑出了一只戴着蓝绿手绳的手腕。
“这哪是说明书,这是宣战书啊!”
舆论场上的火刚烧起来,现实中的反扑就到了。
顾沉舟的邮箱“叮”地一声,弹出了一封来自劳动监察部门的转发函。
举报信言辞凿凿,指控“反击者联盟”利用商业赠品夹带私货,实施非法信息传递,扰乱市场秩序。
“动作挺快,可惜法务基本功太差。”顾沉舟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连坐姿都没变。
他没急着申辩,而是反手甩出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企业滥用调查权侵犯公民隐私风险报告》。
报告里详尽列举了近三年类似的企业“钓鱼执法”案例,甚至附上了相关法律条文的逐条解析。
发送键按下前,他在抄送栏里淡定地填上了网信办、总工会以及五家主流党媒的投诉邮箱。
“四十八小时内,地方人社局不敢动我们。”顾沉舟推了推眼镜,声音冷得像金属,“因为他们现在得先琢磨怎么回复上面的问询。”
外围防线固若金汤,内部清洗也在同步进行。
李曼盯着后台那个异常活跃的Id,眉头紧锁。
这个账号是“情绪代偿计划”的倾听者,背景资料填的是某企业前hR,但最近三天,这人上线不接单,专门在半夜两点到四点反复刷新后台,统计“沉默陪伴”服务的高峰时段。
这是在摸排用户的作息规律,想搞精准爆破。
李曼没声张,而是装作群发系统通知,给这个账号推了一条私信:“您好,下周二平台将上线‘夜间崩溃预警AI’,系统会自动抓取并在后台报警定位高危Ip,请注意合规操作。”
第二天,那个Id就显示“已注销”。
对方心虚了。
这种受雇于人的商业间谍,最怕的就是把自己搭进去。
但他留下的访问日志,已经成了顾沉舟溯源敌方情报网的线索。
就在这时,陈导突然叫停了正在滚动的评论区数据流。
“夏姐,这有个奇怪的流言。”
屏幕上,一张用户自发拼接的图片下,有个Id名为“废纸篓里的合同”的人评论道:“这图不对,少了一块。我在现场见过剩下的半张。”
Ip归属地显示:深圳,科兴科学园b座。
林夏的心脏猛地跳漏了一拍。
陈导顺藤摸瓜点进这人的主页,只有一条动态,发布于三个月前:“我在b座12楼烧过三天文件,那个味道,我现在洗澡都搓不掉。”
b座12楼,正是之前那个跳楼未遂的程序员生前所在的项目组办公室。
“阿哲,不管是找保洁阿姨还是外卖小哥,我要立刻知道b座12楼茶水间的碎纸机归谁管。”林夏的声音低沉,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两个小时后,一张照片传到了林夏的手机上。
拍摄者是联盟的一位志愿者阿姨,她在借着清理春节残留装饰的机会,偷偷翻开了茶水间那个常年无人清理的废弃碎纸机滤网。
在满是灰尘的滤网深处,卡着半张没有完全燃尽的纸片。
纸片边缘焦黑,但那个签字栏依然清晰可辨——《自愿离职承诺书》。
签名处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人在极度颤抖下写出来的。
那个名字,林夏在新闻报道里见过无数次,正是那位还在IcU里昏迷不醒的程序员。
所谓的“抑郁症自杀”,原来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自愿离职”。
林夏死死盯着那张照片,指甲几乎陷进掌心。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职场霸凌了,这是吃人不吐骨头。
脑海中的系统界面突然毫无预兆地弹出一阵刺眼的红光,那是一种林夏从未见过的警告频率。
林夏迅速切断了与外部的通讯,深吸一口气,目光聚焦在虚空中的那行红色代码上,启动了系统提示核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