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元正本就没打算让李策彻底失踪,至少现在还不会。
霍雷他们还想试着说服李策,若是李策突然没了踪迹,卫所那边难免生乱,反而会坏了计划。
于是他为了争取时间,想了个借口,
但没想到过了两天,赵明才来问他,“世子,您可知李指挥使去了何处?
他的家人今日来询问,说前几日听闻李指挥使被您邀去了平南王府,之后便没了消息,连家都没回。”
他说着,小心地抬眼瞥了应元正一眼,“您……是否知晓李指挥使的去向?”
应元正脸上不见丝毫慌乱,反而点点头,“对,确实是我邀他来王府的,不过那日宴席后,我让他去远点的部族探查情况了,毕竟那边也要推行新政。”
他话锋一转,故作疑惑地看向赵明,“怎么?李大人没写信回去报平安吗?我还以为他出发前会让人跟家里说一声。”
赵明连忙摇头:“没呢,家里人连他去了哪里都不知道,急得团团转。”
“是我的疏忽。”应元正露出几分歉意,“我只想着让他尽快出发,稳住部族那边,倒忘了提醒他跟家里知会一声。”
赵明闻言,心里的石头稍稍落地,连忙说:“那我这就去跟李指挥使的家人说一声,让他们别担心。”
“去吧。”应元正点头,补充道,“你跟他们说,此次探查不会太久,大概三五日就能回来,让他们安心等消息。”
“是。”赵明转身离开。
他心里其实仍有几分疑惑,李策身为卫所指挥使,寻常探查任务只需派下属去便可,何必亲自跑一趟?
可转念一想,有可能是什么特别的任务,毕竟世子这人总是有新想法。
而被关进牢里的李策,已经被冷落了整整两天。
他原本还以为,会有什么严刑逼供,或者威逼利诱。结果除了每日送水送饭的侍卫,再无任何人来找他。
潮湿的空气里满是霉味,昏暗的烛火忽明忽暗,寂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他从最初的愤怒、抗拒,渐渐变得焦躁不安。
直到第三天傍晚,暗牢的门终于被推开,霍雷端着一盏油灯走了进来。
他将油灯放在墙角的石桌上,没有多余的寒暄,只是定定地看着李策,语气冰冷,“我接下来的话,只说一次,你想好了再回答。”
李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直起身。
“你该猜得到我们要做什么。”霍雷开门见山,“现在给你两个选择:选我们,立刻就能出去,你和你的家人平安;选拒绝,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说着,霍雷猛地拔出腰间的长刀,指向李策的胸口。
李策盯着那把刀,喉结滚动了两下,“……我能问几个问题吗?”
“可以。”
“你们……有多大把握?”这是李策最关心的。
若是必败无疑,他绝不会拿全家性命赌。
霍雷冷笑一声,“没人会拿自己的脑袋当玩物。我霍雷的命不比你的贵?”
李策定了定神,又问:“那……什么时候动手?”
“时候到了,自然会告知你。”霍雷的回答依旧简洁。
李策低下头,脸上满是挣扎。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可我……”
“不想造反。”霍雷直接帮他回答,“我知道你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野心。所以,给你个折中的选择。”
“什么选择?”李策猛地抬头,眼睛瞬间亮了,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很简单。”霍雷看着他,“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装不知道就行。”
他顿了顿,“我们起兵前会派人通知你,你就装作被我们绑架了,找个偏僻的山头躲起来。等事情平息,你再‘逃’回来。
这样一来,你既没参与造反,又没帮朝廷,朝廷就算怀疑,也抓不到你的把柄,顶多治你个‘失察之罪’,不会杀你。”
李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霍雷连连磕头:“多谢大人开恩!小人……小人一定守口如瓶,什么都不会说!
我本就没什么大志向,能当个岭南卫所指挥使,安安稳稳过日子就够了,真没想过要攀什么高枝!”
霍雷本想张嘴反驳他,但他们造反的理由没必要给这种人说。
他收刀入鞘,冷冷道:“你记住,卫所里,已有不少人归顺了我们。
你若敢偷偷给朝廷报信,我们立刻就知道。别耍小聪明。”
“不敢!绝不敢!”李策又磕了个头,额上已泛红,“我拿全家性命担保!”
霍雷心里暗暗叹气。
若不是柳墨言反复强调“强迫归顺易生二心,杀之又恐卫所生乱”,他真不愿给李策这种人留活路。
可眼下能稳住卫所才是重中之重,只能先按这个办法来。
“行了,起来吧。”霍雷转身,准备离开,“你回去之后,卫所那边若有人问起你这几日的去向,就说是……”
他复述了应元正安排的借口,确保滴水不漏。
李策连连点头。
霍雷不再多言,提灯离去。
应元正听到他们的处置办法,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此刻心思全不在李策身上,与吴法讨论的“税制”,才是真正让他烧脑的难题。
他一直都知道古代的税千奇百怪,却没料到会繁杂到如此荒诞的地步。
田税、商税、盐引税只是“老三样”。
过桥要交“桥税”,养鸡鸭要交“禽税”,织机一寸布还得交“布税”。
这些他都听过,还有他没听过的。
灯油税:百姓家点灯,按灯芯根数收税;添一根芯,多交一钱。
夜里巡丁带“查灯簿”,看到哪家窗口亮,就推门数灯芯,少报一根罚十倍。
开门税:临街住户每天开门营业、买菜、倒垃圾,只要门板挪动,就算“占街一刻”,交“开门钱”三文;
若双扇门,算两次。
风税:河边装风车的磨坊,官府按“风程”收税。
插羽毛小旗于帆翼,旗断一根即“用风一次”,每根旗折合一斗米价,月底结算。
他看到这里想着都有风税了,该不会还有‘水税’吧。
没一会儿他就看见:
某州大旱,官府先收“雨税”,说是天旱时求雨花了钱,要百姓分摊;雨天又说河堤要加固,再收一笔‘防汛税’。
应元正“啪”地合上税册,脑瓜子嗡嗡的。
这些税挨在他身上,他也得造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