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的轮胎碾过码头的碎石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声响，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清晰。阿力稳稳地将车停在码头边缘，车灯熄灭的瞬间，无边的黑暗立刻涌了上来，只有远处海面上零星的渔火，和头顶微弱的星光，勉强勾勒出码头的轮廓。
海风裹挟着咸湿的气息，呼啸着掠过码头，带着刺骨的寒意，吹得人皮肤发麻。海浪拍打岸边的礁石，发出“哗哗”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深夜的送别伴奏。季振涛推开车门，凛冽的寒风立刻灌了进来，他裹了裹身上的外套，抬头望向海面。
这时，停泊的渔船上突然亮起一道手电筒的光束，朝着阿力的车闪了三下，节奏均匀，像是某种暗号。季振涛立刻从口袋里掏出备用手电筒，对着渔船的方向，同样闪了三下，回应着对方的暗号。
暗号对接成功后，渔船上的人动作麻利地放下跳板，三个身影顺着跳板走上了岸边。为首的是一个高瘦的男子，身形挺拔，即使穿着厚重的棉衣，也难掩其修长的轮廓。他戴着一顶黑色的棉帽子，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像鹰隼一样锐利，下巴上留着一把花白的长胡子，随风飘动，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气息。
跟在他身后的两个人，打扮得十分诡异——他们脸上化着浓艳的戏曲妆，红色的脸谱、白色的粉底、黑色的眼线，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惊悚，像是从戏台子上走下来的鬼怪。两人穿着宽松的黑色长袍，脚步轻盈，一言不发地跟在高瘦男子身后，眼神空洞，让人看不透心思。
“涛哥。”高瘦男子走到季振涛面前，声音沙哑低沉，像是砂纸摩擦木头的声音。
季振涛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递给对方：“老蛇，这次麻烦你了。”
老蛇接过烟，夹在指间，并没有点燃，只是点了点头：“放心吧，涛哥交代的事情，我一定办好。这条水路我跑了十几年，从来没出过差错。”
季振涛眼神示意了一下身边的阿力，阿力立刻转身回到车上，拎下来一个黑色的双肩背包，扔给老蛇。老蛇伸手接住，掂量了一下，拉开拉链看了一眼，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一沓沓崭新的人民币，红色的钞票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诱人的光泽。他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随手拉上拉链，将背包甩到肩上。
“这是二十万，一点小意思。”季振涛说道，“路上的开销，还有兄弟们的辛苦费，都在里面了。”
“哈哈哈，涛哥太客气了！”老蛇爽朗地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我们都是老交情了，谈钱就见外了。不过既然涛哥这么爽快，我也就不推辞了。”
就在这时，渔船上再次传来脚步声，又有两个人顺着跳板走了下来。走在前面的是纹哥，他依旧是那副光头纹身的模样，只是身上多了一件黑色的冲锋衣，脸上带着一丝疲惫。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身高一米七八的少年，身上同样穿着一件黑色的冲锋衣，脸上竟然也化着和老蛇手下一样的戏曲妆，红色的脸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嘴巴，看起来既滑稽又诡异。
“纹哥，你旁边这个是……”季无常看着那个少年，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实在认不出是谁。
郭强凑近了一些，仔细打量着少年的身形和眼神，突然惊呼道：“是疯子？！”
少年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声音熟悉又陌生：“哈哈哈，差点儿没认出来是吧？这妆化得够专业吧？”
陈瞬也笑了起来，走上前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哈哈哈，真像个戏曲演员！要是去唱戏，说不定还能火呢！”
李华锋摸了摸脸上的妆，无奈地说道：“没办法，为了跑路，只能委屈一下我的脸了。这妆化得又厚又闷，难受死我了。”
“大约还有半小时，会有专门的船过来接应。”老蛇看了一眼手表，说道，“趁这段时间，你们抓紧时间准备一下，有什么话也赶紧说。”
季振涛点了点头，说道：“行，那你们先忙吧，我们这边自己安排。”
老蛇点了点头，带着那两个化着戏曲妆的手下，转身回到了渔船上，继续忙碌着什么。码头上只剩下季振涛、阿力、陈瞬、郭强、季无常、纹哥、李华锋。
就在这时候，阿虎开着车，刚停在旁边，管叔就迫不及待地推开车门走了下来。他手里拎着一个灰色的双肩背包，脸上依旧带着那副慈祥的笑容，快步走到李华锋面前：“小锋，时间太赶，我只来得及收拾了这些行李给你。”
“管叔，你也来了！”李华锋看到管叔，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连忙接过背包。
他拉开拉链，仔细看了看里面的东西：两三件换洗的棉质衣物，都是他平时穿惯了的款式；一套洗漱用品，包装得整整齐齐；一把精致的短刀，是陈天雄和季振涛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一直视若珍宝；还有一张镶在相框里的照片，是生日那天拍的合照——照片里，他和陈瞬、郭强、季无常、蓝狮五人站在中间，笑容灿烂，陈天雄和季振涛站在他们身边，神色温和，管叔则站在最旁边端着菜肴。
看到这张照片，李华锋的眼眶瞬间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差点掉下来。他想起了那天的场景，陈天雄和季振涛像父亲一样为他祝福，管叔忙前忙后地照顾大家，那是他失去家人后，最温暖、最幸福的一天。
管叔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李华锋的头，语气温柔地说道：“孩子，没什么大不了的。人这一辈子，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出了问题就解决问题，没什么坎是过不去的。去到那边，遇到困难了，或者想家了，就看看这张照片，心里会好受一些。”
李华锋强忍着眼泪，用力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地说道：“管叔，真是麻烦你了。我老是闯祸，给你和陈叔、季叔添了这么多麻烦，我……”
“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呢！”管叔打断他的话，笑着说道，“哈哈哈，你能平平安安的，我们就放心了。”
季振涛走上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大信封，塞进了李华锋的背包里，语气严肃地说道：“这里面有五万块钱，省着点花，应该够你在那边生活一段时间了。还有一部手机，里面只有一个号码，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你不能用它联系任何人，包括我们。等这边的风头过了，我会主动联系你，告诉你下一步该怎么做。在风头没过之前，你绝对不能联系焰城的任何人，也不能暴露自己的行踪，知道吗？”
“我知道了，季叔。”李华锋点了点头，将背包的拉链拉好，紧紧抱在怀里。
“爸，说了这么多，疯子是要去哪个城市啊？”季无常忍不住问道，脸上满是担忧，“那边安全吗？有没有人接应他？”
陈瞬也跟着说道：“是啊，季叔。他去到那边，有人帮他安排住处和工作吗？”
季振涛叹了口气，说道：“他要去的地方是墨江市，那是我国边境的一个城市，离焰城很远，治安相对复杂，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不容易被人找到。去到那边，他只能靠自己了，没有任何人接应。”
“墨江市？”季无常惊呼出声，“那也太远了吧！横跨了大半个国家。”
“没办法。”季振涛说道，“我和你陈叔都是警方关注的重点人物，你陈叔现在还在城南区公安局和他们周旋，警方肯定会密切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还会调查我们的所有人脉关系。如果我给小锋安排了接应的人，很可能会被警方顺藤摸瓜找到他的下落，到时候就前功尽弃了。”
李华锋笑了笑，语气轻松地说道：“季叔，没事的。你们已经帮我做了这么多，我已经很满足了。我一个人能行的。”
阿虎拍了拍李华锋的肩膀，说道：“没事儿的，好男儿志在四方！出去闯一闯，对你也是一种磨练。到了那边，好好照顾自己，遇到事情别冲动，凡事多想一想，不要怂！”
季振涛看着陈瞬、李华锋、郭强、季无常四人，语气缓和了一些：“时间不多了，你们兄弟几个好好告个别吧。有什么话，趁现在赶紧说。”
李华锋看着眼前的三个兄弟，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说道：“兄弟们，看来我要先走出校园，踏进真正的江湖了。”
陈瞬走上前，伸出双臂，给了李华锋一个大大的拥抱。他用力拍了拍李华锋的后背，语气坚定地说道：“嘿嘿，那我们就江湖见！不管你去了哪里，我们永远是兄弟。等你回来，我们还像以前一样，一起打架，一起喝酒，一起闯天下！”
李华锋紧紧回抱着陈瞬，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瞬子，抱歉了。新生争霸赛，我不能在场为你加油了。但我相信，以你的实力，一定能夺冠的！一定要替我，替我们402宿舍，拿下那个冠军奖杯！”
陈瞬松开他，捶了捶他的胸口，笑着说道：“哈哈哈，必须的！到时候，我把冠军奖杯给你留着，等你回来，亲手交给你！”
季无常走上前，伸出手，和李华锋紧紧握了握。他的眼神中满是愧疚和不舍，语气沉重地说道：“疯子，我挺对不住你的。如果当时我不回宿舍洗澡，而是跟着你一起去玉米地，说不定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是我……”
“老季，别这么说！”李华锋打断他的话，语气诚恳地说道，“这不能怪你，要怪就怪我自己太冲动，太鲁莽了。如果我当时能冷静一点，就不会失手杀了郭明天，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对了，蓝狮那边，你一定要好好跟他说一声。本来想亲自跟他告别，但现在看来，是没机会了。告诉他，别担心，我会好好的，我还等着喝他和林笑笑的喜酒呢哈哈哈！”
季无常用力点了点头，伸出双臂，拥抱了李华锋：“放心吧，蓝狮会理解你的。你在那边一定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注意安全！”
“一定！”李华锋回抱着他，坚定地说道。
这时，李华锋的目光落在了郭强身上。郭强一直背对着大家，肩膀微微颤抖着，双手紧紧攥着拳头，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李华锋松开季无常，慢慢走到郭强身后，语气带着一丝愧疚和不舍：“强子……”
郭强猛地转过身，眼睛通红，脸上布满了泪水。他看着李华锋，突然抬起拳头，对着李华锋的肚子狠狠砸了一拳，力道之大，让李华锋忍不住弯下了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疯子，你混蛋！”郭强嘶吼着，声音带着哭腔，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