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石柱刚裂开一条缝,指尖还没来得及勾动,整条通道就猛地一颤。
不是震动,是空间本身被抽了帧。眼前光影错层,像隔着两块重叠的玻璃看世界。寒星手里的长戟“当”一声砸在地上,她皱眉:“主人,这回不像刚才那些影子货了。”
我站着没动,左眼琉璃镜微微发烫。
面前空气开始扭曲,一道道血纹从地面浮起,像是有人拿刀在虚空中刻字。九重环形阵法层层嵌套,缓缓旋转,把前方甬道彻底封死。阵心处有团暗光吞吐不定,像服务器风扇转到极限前的嗡鸣。
“又是个判令协议跑出来的玩意儿。”我轻敲扇骨,“装神弄鬼,连个真神烙印都没有,也敢启动高阶封锁?”
寒星揉了揉手腕:“它刚才弹我一下,劲儿不小。”
“当然不小。”我冷笑,“它用的是‘非法入侵即刻清除’的规则级判定,不是力气大,是你权限不够。”
她眨眨眼:“那咱现在算黑户?”
“不。”我把折扇抵在唇边,声音压低,“我们是越权登录的管理员。”
话音落,阵法突然加速。血纹由缓转急,第九重外缘开始泛出紫黑色光晕——这是清算机制即将激活的征兆。普通修士碰到这种阵,根本来不及反应就会被判定抹除,连灰都不会留。
但我看得清楚。
每转三圈,第三重偏左七寸的位置就会出现一次微不可察的停顿。就像老式投影仪卡了一帧,画面抖了一下。
《天命漏洞手册》里写过:“非完整神格驱动的判令阵,第九帧必生能量逆流。”说白了,就是系统想装后台,结果内存不足,自己把自己堵死了。
“看见那块颜色不一样的地方没?”我抬扇一指,“那里是回流断点,阵眼的软肋。”
寒星顺着我看去:“就那儿?巴掌大的一块?”
“对,打准了能直接让它蓝屏。”
她咧嘴一笑,半妖血脉瞬间沸腾,皮肤下浮起熔金纹路,长戟在掌心转了个圈:“主人,你说砸哪儿我就砸哪儿。”
“别急。”我拦住她,“等它调用最高权限认证的时候动手——那一瞬它会去请求不存在的神格验证,逻辑冲突,系统卡壳。”
她点头,握紧戟柄,呼吸放轻。
阵纹越转越快,空气中响起一种类似电流过载的尖鸣。第九重紫光暴涨,整个通道都被染成暗红。我知道,它要发动最终清算了。
就在那团紫光冲到顶点的一刹那,我猛然踏前半步,故意暴露一丝异样气息。
阵法立刻响应,中央暗光轰然炸亮,像是扫描到了非法数据包,开始强行读取身份信息。
可它读不到。
因为本就不该存在的人,自然不会有登记记录。
系统愣住了。
那一瞬,第三重血纹偏左七寸的位置果然停滞——就像程序在疯狂报错,却找不到解决方案。
“就是现在!”我抬扇怒喝。
寒星如箭离弦,长戟化作一道金虹,直贯那处裂缝。
“轰——!”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脆响,像是玻璃杯突然炸裂。整座魔阵猛地一僵,随即从内部崩解,血纹寸寸断裂,化作漫天灰烬飘落。那些灰渣落地时还在微微闪烁,拼出几个残缺字迹:
“访……问……者……清……除……中……”
我走过去,鞋尖轻轻一挑,灰烬四散。
“清个鬼。”我嗤笑,“日志我都改了三遍,你还想留追踪记录?”
寒星收戟插地,甩了甩手腕:“主人,你刚才那招,是不是叫‘用bug治bug’?”
“叫‘越权覆盖’。”我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不过你也算沾边。”
她嘿嘿一笑,拍了拍星盘:“破铜烂铁,听见没?咱主人又秀操作了。”
星盘表面篆文滚了一行小字:【前方高能预警!但我不说】
我没理它,抬头看向通道尽头。那边依旧幽深,但空气流动正常,没有再触发任何警报机制。
“走吧。”我迈步向前,“别让系统缓过劲来。”
寒星紧跟其后,脚步轻快:“主人,你说下一个会不会更难?”
“不会。”我摇着折扇,“只会更蠢。”
她说着就要伸手去碰墙上一道新浮现的符文,我一把拽住她手腕:“别乱摸。”
“为啥?”
“那是后台日志接口。”我眯眼看了看,“刚被我篡改过的版本号还挂在上面,你现在碰它,等于在错误日志里签名打卡。”
她缩回手,吐了吐舌头:“那我不成了通缉犯?”
“你现在就是。”我松开她,“还是主犯。”
她嘿嘿笑着跟上,忽然压低声音:“主人,你说……咱们一路这么拆后台,系统会不会哪天直接关机?”
“不会。”我淡淡道,“它不敢。”
“为啥?”
“因为它知道。”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真正让它崩溃的,从来不是谁闯进了魔窟——”
“而是有人能改它的运行逻辑。”
她眼睛一亮:“就像杀毒软件反被病毒控制?”
“差不多。”我转身继续往前,“只不过我不是病毒。”
“那你是什么?”
我没回答。
风从通道深处吹来,带着一股焦味,像是电路板烧糊的气息。
走了约莫百步,地面突然变得光滑如镜,映出头顶一道道交错的裂痕。那些裂缝里渗出淡淡的红光,像是地下有什么东西在缓慢脉动。
寒星踩上去,脚底打滑,差点摔倒。
我伸手扶住她肩头,目光却落在前方墙角。
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道刻痕,极细,极浅,若不是光线刚好斜照,根本发现不了。
刻的是两个字:
楚……
后面那个字被抹去了,只留下一道划痕。
我盯着那道痕看了两息,抬脚碾了过去。
痕迹消失。
寒星小声问:“又是系统干的?”
“不是。”我摇头,“是它想提醒自己别忘的事。”
“啥事?”
“有个不该通过检测的人。”我收回脚,折扇轻点唇边,“不但进来了,还顺手把它的登录记录全删了。”
她咧嘴一笑:“那它现在是不是慌得满地找备份?”
“不一定。”我往前走,“但它肯定开始怀疑——到底是谁在操控后台。”
通道再次陷入安静,只有脚步声回荡。
忽然,前方地面一块砖石微微凸起,接着缓缓翻转,露出下面一个凹槽。里面静静躺着一枚青铜齿轮,齿牙磨损严重,边缘泛着暗绿色锈迹。
寒星蹲下来看了看:“这啥?阵法零件?”
我用扇尖拨了拨:“废弃的权限密钥。”
“还能用?”
“不能。”我挑出来,随手抛给她,“送你了,当挂件。”
她接住一瞧,齿轮背面刻着一行小字:“测试版·通行令”。
她笑出声:“还真是破烂。”
“所有自称守护规则的东西。”我把扇子合拢,敲了敲掌心,“到最后都只剩一把生锈的钥匙。”
她把齿轮塞进腰带,拍拍手站起来:“那咱们继续?”
我点头,正要迈步,忽然察觉脚下不对。
低头一看,刚才那块翻转的地砖没落回去,卡在半空,边缘缝隙透出一点幽蓝微光,像是某种指示灯还在闪烁。
我蹲下身,扇尖探进去轻轻一撬。
“滴——”
一声短促提示音响起。
紧接着,整条通道的墙面同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小字,像是自动打印的日志记录:
【异常访问者Id:未知】
【权限状态:越权覆盖】
【操作记录:篡改初检日志、绕过判令协议、破坏封印阵】
【建议处理方案:启动终极隔离协议】
字迹闪了三下,全部熄灭。
寒星咽了口唾沫:“主人,它这是……下通缉令了?”
我站起身,掸了掸膝盖上的灰:“不是通缉令。”
“那是啥?”
“是系统终于认清现实了。”我往前走去,“它知道自己管不住我。”
她赶紧跟上:“那它接下来会不会放什么大招?”
“会。”我头也不回,“但再大的招,也怕一个懂代码的。”
通道尽头开始出现岔路,左右各有一条幽深甬道。左侧墙上刻着“禁入”,右侧写着“通行”。
寒星指着右边:“走这儿?”
我盯着那两个字看了片刻,忽然笑了。
“越写着‘通行’的地方。”我抬脚往左边迈去,“越说明底下藏着不让看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