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瘸腿的警告如同沉钟,在“铁桶”内部回荡后,便又重归那叮叮当当的敲打韵律中,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但林枫知道,这位深不可测的匠人,从不无的放矢。
他收敛心神,将老瘸腿的“三条忠告”刻入意识深处。
修复界域、精研秘法、获取“门票”——这三件事,成为他蛰伏期间唯一的目标。
修复在持续。
依靠“铁桶”内部相对稳定且受庇护的环境,以及从周围废弃能量核心中缓慢汲取的、经过老瘸腿无形力场过滤的驳杂能量,混沌界的恢复速度比在外界快了数倍。
那些最深层的规则裂痕被一丝丝抚平,界膜逐渐增厚,内部的混沌气流重新变得充盈、活跃。
虽然距离“扛住武王一击”的标准还相去甚远,但至少不再是之前那副随时可能散架的凄惨模样。
参悟《溯源寻踪诀》则更为艰难。
这门秘法博大精深,对空间规则的细微把控要求到了苛刻的地步。
林枫以那枚规则结晶为引,反复揣摩、尝试,在失败中积累经验。
他不再轻易尝试远距离溯源那些微弱的印记,而是将目标放在近处——感知、解析“铁桶”内部的空间结构,感知老瘸腿敲打时工具与零件接触瞬间引发的、极其微小的规则涟漪,甚至尝试捕捉星礁外围那混乱能量流动中蕴含的空间褶皱规律。
这种从细微处着手的笨办法,初期进展缓慢,却夯实了他对空间规则的基础认知。
渐渐地,他发现自己对周围环境的“空间感”变得更加敏锐,操控混沌界进行小范围移动时,轨迹更加圆融,能量损耗也降低了许多。
这算是朝着“念动即发,因果不沾”的境界,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
至于“门票”……林枫暂时没有头绪。
老瘸腿语焉不详,只暗示与即将到来的“风暴”有关。
他只能按捺住急切,一边修炼,一边通过混沌界与外界那层力场屏障的微弱联系,捕捉着星礁日益紧张的气氛。
数日后的一个“周期”(星礁内部一种模糊的时间计量方式),一直沉浸于敲打的老瘸腿,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他侧耳倾听(尽管没有明显的耳朵),浑浊的眼睛望向“铁桶”外壳的某个方向,仿佛能穿透厚重的金属,看到外界的景象。
“来了。”
他吐出两个字,声音沙哑。
林枫立刻警觉,收敛所有修炼波动,将感知提升到极限。
起初,并无异样。
但很快,一股极其隐晦、却如同潮汐般缓缓增强的“压抑感”,透过力场屏障传递了进来。
并非直接的攻击或威压,而是一种规则层面的“躁动”与“紧绷”,仿佛整个破碎星礁的底层规则网络,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缓缓攥紧!
紧接着,远处(感知中)传来了隐约的、混乱的能量爆发波动,以及一些短促而尖锐的精神意念嘶鸣,随即又迅速湮灭,如同被按灭的火星。
那是星礁外围区域,一些不够谨慎或缺乏庇护的流浪者与小型聚集点,在突如其来的变故中遭殃的迹象。
“‘清道夫’在清场。”
老瘸腿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看来,水比我想的还要浑。连这些平时懒得动弹的‘清洁工’,都开始提前扫除‘不稳定因素’了。”
林枫心中一沉。
清道夫的活跃,印证了局势的恶化。
他们在为某种“大事件”铺路。
“前辈,可知具体发生了什么?”林枫问道。
老瘸腿嘬了口烟斗,烟雾在昏暗的光线下盘旋:“还能是什么?幽冥那边动作太大,惊动了星礁里几个真正做主的家伙。‘骸骨君主’的爪子,伸得太长了点。‘归寂圣典’?嘿,想拿整个星礁当祭坛背景板的势力,过去不是没有,但这么明目张胆的,倒是头一回见。”
他顿了顿,瞥了林枫一眼:“你那点事,现在估计没多少人顾得上了。不过,风暴眼里,往往藏着平时见不到的‘好东西’。你不是缺‘门票’吗?现在,机会来了。”
林枫精神一振:“请前辈指点。”
“星礁最深处,那几个老不死的家伙牵头,临时开了个‘黑市’。”
老瘸腿用他那金属义肢敲了敲工作台,发出铛铛的声响:“名义上是互通有无,应对危机。实际上,是瓜分利益,划定地盘,顺便……处理一些见不得光、但又价值连城的‘烫手山芋’。这种时候,流出来的东西,往往能颠覆常理。”
黑市?
林枫立刻意识到,这或许就是获取“织网者之墓”信物或相关线索的最佳场所!
在常规时期,这类物品可能被大势力死死捂在手里,但在局势动荡、人人自危的关头,为了换取急需的资源或盟友,一些压箱底的宝贝就可能被拿出来交易。
“如何进入这个黑市?”林枫问。
“你有两个选择。”老瘸腿伸出两根手指:“第一,以独立强者的身份,展现足够的实力或价值,获得邀请。不过你现在这样子,估计够呛。第二,”
他指了指自己:“跟着我去。我老瘸腿在星礁混了这么多年,一张老脸,多少还有点用。带你进去见识见识,问题不大。”
这无疑是雪中送炭!
林枫立刻道:“多谢前辈!晚辈愿随前辈前往。”
“先别急着谢。”
老瘸腿摆摆手:“带你进去可以,但进去之后,是福是祸,全看你自己。黑市里没有规矩,只有强弱和筹码。看上什么东西,得有本事拿得出对方要的价,更得有本事活着把东西带出来。而且……”
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我怀疑,这次黑市里,可能会出现‘织网者之墓’的线索,甚至……信物本身。盯着这东西的,绝不止你一个。‘清道夫’,某些古老的遗迹猎人,甚至幽冥那边,都可能插一手。”
风险与机遇,从来都是孪生兄弟。
林枫沉默片刻,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我明白。请前辈告知黑市开启的时间和地点。”
“地点不固定,每次都由那几位临时决定,开启前才会公布。时间嘛……就在三个周期后。”
老瘸腿估算了一下。
“至于你,在这之前,最好能让你这破界域看起来像点样子,别一进去就被人当成肥羊宰了。另外,准备点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能量结晶在那种地方,只是最基本的硬通货。”
三个周期!时间紧迫!
林枫不再多言,向老瘸腿郑重道谢后,立刻将全部心神重新投入到修复与准备中。
修复的目标更加明确——不求恢复全部战力,但至少要具备足够的“威慑力”和“逃生能力”。
他重点优化界膜的坚韧度与混沌气流的爆发速度,同时进一步熟悉那粗浅的“规则跳跃”感觉,争取在关键时刻能施展出来。
至于筹码……他盘点了一下自己的家当:除了所剩不多的高纯度能量结晶外,最有价值的,便是那枚蕴含“空间编织者”规则与混沌祖炁的结晶,以及从“虚空低语”事件和“伊甸”文明知识中解析出的部分独特规则模型与信息。
前者是钥匙,不能轻易动用;后者或许能吸引某些特定买家的兴趣。
他还需要考虑,如果真遇到“织网者之墓”的信物,自己能用什么去交换?
就在他潜心准备之际,星礁的“风暴前夜”愈发明显。
通过力场屏障传来的外界波动越来越频繁,有时是激烈的战斗余波,有时则是大规模的、充满恐慌情绪的规则迁徙潮流。
偶尔,甚至能感受到一两道强大到令人心悸的意念扫过“铁桶”所在区域,带着审视与警告的意味,但在触及老瘸腿这处据点时,又都默契地绕开了。
这“铁桶”星堡,在混乱的星礁中,俨然成了一处相对安全的孤岛。
三个周期,在紧张的准备与外界愈演愈烈的动荡中,飞快流逝。
这一日,老瘸腿停下了手中持续数日的、对某个复杂构件的最后打磨,将其小心地放入一个特制的金属箱中。
他伸了个懒腰,金属义肢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时候到了。”
他转身,看向角落中已然焕然一新、界膜流淌着内敛而坚韧的灰蒙蒙光泽、气息稳固在武将后期的混沌界。
“小子,准备好了吗?”
老瘸腿浑浊的眼中,难得地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铁桶’的庇护,只到这里为止。接下来的路,得靠你自己走了。”
混沌界微微震颤,林枫的意识凝聚,传递出清晰而冷静的意念:
“准备好了,前辈。”
“好!”
老瘸腿咧嘴一笑,挥了挥他那完好的右手。
“铁桶”星堡那厚重的闸门,在低沉的轰鸣声中,缓缓洞开。
门外,不再是熟悉的暗巷残骸景象,而是一片被奇异力场扭曲、光怪陆离、通往星礁最隐秘核心的临时通道。
星礁黑市,向他们敞开了那扇充满机遇与危险的大门。
林枫操控混沌界,紧随老瘸腿那蹒跚却坚定的背影,驶入了那片扭曲的光影之中。
新的冒险,就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