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宇星背着林晚秋，沿着地下通道往下走。周砚之跟在后面，脚步有些不稳。通道壁上结着厚厚的冰层，手电光扫过去，反射出冷白的光。
他们已经走了快两个小时。空气越来越冷，呼吸时在口罩边缘结了一圈霜。崔宇星右臂的麻木感没有减轻，冰晶顺着肌肉纹理往肩膀爬，碰到的地方像被细针扎着。
“前面……有东西。”周砚之忽然停下。
崔宇星也看见了。通道尽头不再是岩石，而是一道巨大的金属门，半掩着，露出里面的空间。门框上有裂痕，像是被什么力量从内部撑开的。
他把林晚秋轻轻放下，让她靠在墙边。她还处在冰封状态，脸色苍白，但呼吸很浅，还在维持生命体征。古玉杖横放在她腿上，杖身偶尔闪过一丝微弱的光。
“你在这守着她。”崔宇星说。
周砚之点头，靠坐在地上，一只手扶住腰间的符囊。他的面具边缘又裂开一道缝，说话时声音更哑了：“别太久，这地方压得我脑子发沉。”
崔宇星没再说话，抬脚往前走。金属门发出低沉的摩擦声，他侧身挤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直径至少有百米。地面是黑色石板，刻满符文，中央有一个凹陷的平台。四周立着数十尊冰雕，每一尊都保持着施法的姿态，有的双手前推，有的单膝跪地，有的仰头望天。
他走近最近的一座。冰雕里的人穿着破旧长袍，手指结印，脸上带着痛苦的表情。冰层透明，能看清他眼中的血丝和嘴角的裂口。这不是普通的冰冻，更像是在一瞬间被完全封存，连动作和情绪都被定格住了。
系统在他体内轻轻震动了一下。
他抬起左手，耳钉发烫，三道真言刻痕在掌心浮现。寒气顺着指尖扩散，在空气中凝成一层薄雾。他能感觉到，这些冰雕里残留着强烈的魔法波动，和他在战斗中捕捉到的回响很像，但更原始，更沉重。
“都是共鸣者。”他低声说。
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回头一看，周砚之正扶着林晚秋进来。她的身体还是僵的，但被周砚之架着，勉强能移动。古玉杖拖在地上，尖端划过符文地面，发出细微的刮擦声。
“她刚才……动了一下手指。”周砚之说。
崔宇星立刻走过去，接过林晚秋。她的体温极低，碰上去像一块寒铁。他把她带到最近的一座冰雕前，想看看有没有反应。
就在这时，林晚秋的手指突然收紧，抓住了古玉杖。她的头微微偏转，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声音。
下一秒，古玉杖自己亮了起来。
不是之前那种微弱的闪光，而是整根杖身泛起白光，符文一条条亮起，像是被唤醒了。她虽然没睁眼，但手臂缓缓抬起，杖尖指向大厅中央的平台。
地面开始震动。
咔——
一道裂缝从平台中心裂开，向四周蔓延。那些冰雕脚下同时出现裂痕，冰层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纹路，像是某种电路被激活了。
崔宇星迅速后退，把林晚秋护在身后。周砚之也拔出了骨铃，站在他们旁边。
平台缓缓升起，一块圆形水晶浮了出来，悬浮在空中。水晶内部流转着蓝紫色的光，像是有液体在里面流动。
紧接着，一道人影出现在水晶前方。
是个男人，穿灰袍，面容模糊，只有眼睛清晰可见——淡蓝色，和崔宇星的一样。
“当九道法则重聚……”他说，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信号不良的广播，“……锚点将醒……源海……回归……”
话没说完，影像猛地一抖，碎成了光点。
大厅重新安静下来。
崔宇星盯着那块水晶，心跳加快。他听懂了几个词，但连不成完整的意思。他只知道，刚才那个人，和他有某种联系。
“他在叫你。”周砚之低声说。
“不，”崔宇星摇头，“他是在等一个能听懂的人。”
他刚说完，眼角余光瞥见动静。
右侧的冰雕旁，一个黑影站了起来。
不是人形，是机械。高两米多，全身覆盖暗灰色合金，关节处嵌着紫色晶核。它原本是跪在冰雕旁边的，现在缓缓起身，头部转动，双眼亮起红光。
接着是第二台，第三台。
它们从每座冰雕旁站起来，动作一致，像是被同一道指令唤醒。红光扫过大厅，最后停在崔宇星三人身上。
“敌意锁定。”周砚之说。
崔宇星一把将林晚秋拉到身后，右手抬起，掌心凝聚寒气。冰牢术瞬间成型，在他们周围升起一圈半透明的冰墙，挡住第一波攻击。
一台机械守卫抬手，肩部炮口充能，射出一道紫光。撞在冰墙上，炸开一片冰屑。冲击力让崔宇星后退半步，右臂的冰晶又往上爬了一寸。
“撑不住几轮。”他说。
“那就别撑。”周砚之咬破手指，在骨铃上抹了一下，准备召唤亡灵。
可就在他抬手的瞬间，崔宇星忽然伸手拦住他。
“等等。”
他盯着那台被击退的机械守卫。它的胸口装甲裂开了一道缝，里面不是齿轮或线路，而是一团扭曲的光影。那光影在跳动，像一团挣扎的数据流。
他眯起眼。
那团光影，有点熟悉。
他慢慢靠近，左手贴地，释放一道低频冰震波。系统立刻反馈：目标核心存在生命频率残片，非纯机械构造。
他又向前一步，靠近那台守卫。
光影在装甲缝隙中闪烁，忽然形成一张脸的轮廓。
短发，方脸，右臂有雷系魔纹。
是杨壹平。
崔宇星瞳孔一缩。
“他还活着？”
“不，”周砚之凑过来，盯着那团光影，“不是活着。是意识被截取了，塞进了机械核心。这是备份，不是本人。”
崔宇星沉默了几秒。他记得杨壹平最后一次出现，是在雷暴峡谷，被自己的冰雷陷阱反噬，全身瘫痪，送进了医疗舱。
没人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但现在，他的意识成了守卫的核心。
系统突然震动得更厉害了。一道提示浮现在他意识里：【检测到异常数据流，来源为堕落法师加密协议，正在尝试解析】
他立刻明白过来。这些机械守卫不只是防御装置，它们也是信息容器。每一个核心里，可能都藏着一段被抹去的记忆。
“你在看什么？”周砚之问。
“计划的一部分。”崔宇星说，“他们在回收所有共鸣者的意识，不只是为了控制，是为了重建什么东西。”
“源海中枢。”周砚之念出这个词，像是想起了什么。
崔宇星点头：“有人想用我们的意识，拼出完整的法则网络。”
他转身看向林晚秋。她还靠在冰墙上，古玉杖垂在身侧，但杖尖还在发光。她的手指微微颤动，像是在回应什么。
“她知道些什么。”他说。
周砚之没接话。他盯着那块悬浮的水晶，眼神变了：“那不是记录仪。是钥匙。”
“什么意思？”
“它不是在播放遗言。”周砚之声音低下去，“它是在等待输入。那个‘九道法则重聚’，不是预言，是启动指令。”
崔宇星看着他。
“谁来输入？”
“能听见它说话的人。”周砚之说，“比如你，比如她。”
话音未落，林晚秋忽然抬起头。
她的眼睛睁开了。
瞳孔深处，有一闪而过的紫芒。
她抬起手，古玉杖缓缓指向水晶。
崔宇星伸手想拦，却慢了一步。
她的嘴唇动了，声音很轻，但清晰：
“我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