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岩岭,古道深处。
刘长老带领的三人探路小队,已沿着蜿蜒向下的石阶行进了约莫一炷香时间。石阶似乎无穷无尽,盘旋向下,两侧壁上的天然云纹在符牌开启通道后,偶尔会流转过一丝微光,映照出前方幽深未知的路径。空气中那股混合着尘埃与安宁的气息愈发明显,除此之外,并无任何异常灵力波动或机关陷阱的迹象。
“刘师叔,这条路……好像只是单纯的通道?走了这么久,除了这些发光的石头和花纹,什么都没遇到。”一名年轻弟子忍不住低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紧张后的松懈。
刘长老却丝毫不敢大意,他一边以独特节奏前行,一边凝神感应四周:“莫要掉以轻心。这天然阵势玄奥,归尘净明宗既能将山门隐匿至此,其内必有布置。眼下平静,或许正是考验的一部分。留意脚下石阶纹路的变化,以及两侧壁纹光华的流转频率。”
他话音刚落,前方石阶转角处,景象忽变。不再是单调向下的阶梯,而是一个略显开阔的圆形石室。石室不大,直径约三丈,中央空空如也,四周墙壁上却密密麻麻刻满了比通道中更为复杂、精细的云纹图案,这些图案似乎构成了某种玄妙的阵列。
而在石室对面,出现了三条岔路,分别通向更深处的黑暗。
“停!”刘长老抬手示意,三人停在石室入口处。他目光锐利地扫视石室地面、墙壁和那三条岔路。地面石板的纹路似乎暗合某种规律,墙壁上的云纹阵列隐隐有微弱的灵力在极其缓慢地流转。
“这石室是个枢纽,也是考验。”刘长老沉声道,“三条路,必有一条是生路,其余可能通向绝地或触发禁制。我们需要找出正确的路径,或者……找到通过这石室的方法。”
他尝试将一丝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入石室。神识刚触及石室中央区域,四周墙壁上的云纹骤然一亮!并非攻击,而是一股柔和却坚韧的“排斥”之力,将他的神识轻轻推开,同时,石室内回荡起一声极其轻微、却直透神魂的古老音节,似钟似磬,带着洗涤心尘的韵味。
“这是……古净化安魂法音?”刘长老博览群书,立刻有所联想,“归尘净明宗擅长安魂净化,此地禁制恐怕并非杀阵,而是‘验心’或‘验道’之阵!”
他略一沉吟,对身后弟子道:“你们在此等候,莫要踏入石室。我且试试。”
说完,刘长老并未运转任何攻击或防御法术,而是缓缓调节自身气息,将心境放平,努力回忆之前开启门户时符牌散发的那种“净尘安魂”意蕴,并将自身一丝精纯平和的灵力,以特定的、模仿那种意蕴的频率,缓缓向前送出,目标并非破解禁制,而是如同“共鸣”般,轻轻触及石室中央的无形力场。
这一次,排斥之力依旧存在,却减弱了许多。那古老的法音再次响起,却不再是一声,而是连续数个音节,仿佛在回应、在确认。随着音节回荡,石室地面中央,那些原本看似杂乱的石板纹路,竟然有规律地亮起数块,构成了一条蜿蜒通往左侧第一条岔路的“光路”!
“果然!此阵验的是心性与道念!需心怀净念,身无戾气,灵力平和,暗合‘归尘净明’之意,方能得见通路!”刘长老心中一喜,回头示意,“跟着我,踏亮起的石板走,莫要分心,保持心境澄明!”
三人小心翼翼,依次踏上“光路”。每一步落下,脚下石板微温,那洗涤心魂的法音便轻轻一响,令人心神安宁。当他们安然穿过石室,踏入左侧岔路时,身后的光路与法音渐渐隐去,石室恢复原状。
“继续前进,保持警惕。”刘长老低声道,心中对这归尘净明宗的敬畏又多了几分。此等手段,已然超脱了普通阵法杀伐的范畴,直指道心根本,不愧为上古专精净化安魂的宗门。
……
云岚宗,“净蚀专项”核心实验室。
吴璇带来了吴麟“随手”制作的“清心暖魄玉”和特制“涤尘香”。她并未多言,只说是寻得的辅助宁神之物,有助于在高强度推演中稳定心神,让秦明将其悬挂在实验室核心区域,并将香料置于通风口缓缓熏燃。
起初,研究员们并未在意。然而,当那温润的暖玉光华淡淡弥散,混合着清新草木与暖玉馨香的“涤尘香”气息悄然充盈实验室后,许多人都感觉到一丝不同。
连续工作带来的头脑昏沉、心浮气躁感,仿佛被清凉的泉水洗涤过一般,悄然消退。模拟推演时,思路似乎更加清晰、顺畅。就连赵元和周芸,在再次投入工作后,也发现心中那份莫名的烦躁与隐惧减轻了许多,虽然面对魔气模拟时的压力仍在,却不再那么容易引发心神动摇。
“司主带来的这玉和香……效果奇佳!”秦明惊喜地发现,不仅研究员状态改善,就连在对“终末气息”进行高精度观测时,外界灵气的干扰似乎也减弱了一丝,数据更加稳定。“难道其中掺杂了某种罕见的安定神魂的宝材?”
他自然想不到,那暖玉已被混沌意蕴悄然改造,具备了一丝镇压外邪、稳固心神的本质力量;而那“涤尘香”更是混合了针对负面能量有天然净化效果的灵草与暖玉粉末,对于抵消“魔域”气息那无孔不入的隐晦侵蚀,有着意想不到的克制。
研究环境得到优化,团队士气为之一振。秦明抓住机会,集中力量攻关“癸巳-坤未”复合结构的实物构建。
构建这种前所未有的复合阵,难点在于数千个基础符文的精确铭刻与灵力勾连,要求极高的稳定性和同步性。阵法院调集了最好的炼器师与阵法师,选用最纯净的“沉星砂”与“凝元玉”作为基材,采用微雕叠层技术,耗时三日三夜,终于在第四日清晨,成功制作出了第一套“癸巳-坤未复合阵”的实体阵盘!
阵盘呈圆形,直径尺许,厚约三寸,通体呈现暗合“癸水”、“坤土”的深蓝与土黄交织的色泽,表面密布着细若蚊蝇、却排列得极具美感和韵律的符文。阵盘中央,预留了三个大小不同的灵力注入与调控接口。
“实物能量场稳定,各符文节点连通性完好!”负责检测的阵法师激动地汇报。
“立刻转移至一级隔离测试场!”秦明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准备第一次实物对冲测试!所有人员就位,启动最高级别防护!”
测试场位于地下深处,层层阵法加固。中央实验台上,一边放置着被特制禁制禁锢的“新型魔气样本”,另一边则摆放着新制成的复合阵盘。监测法器密密麻麻布满了四周。
秦明亲自操控,将一缕精纯平和的灵力,按照既定的顺序与强度,缓缓注入阵盘的三个接口。
阵盘上的符文次第亮起,深蓝与土黄的光华如水银流淌,很快覆盖了整个阵盘。一股沉凝、厚重、带着微弱“沉降”与“剥离”意蕴的灵力场,以阵盘为中心扩散开来,笼罩了约莫丈许范围。
“启动魔气样本,释放标准侵蚀单位!”秦明下令。
操作员小心翼翼解除部分禁制,一缕暗红色的魔气如同毒蛇出洞,带着那令人不适的惰性侵蚀波动,扑向阵盘散发的灵力场。
两者接触的瞬间,监测法器上的数据疯狂跳动!
“接触点魔气活性下降……百分之四点八!侵蚀波动减弱百分之五点一!”读数员的声音带着颤抖的激动。
“持续时间……零点六息!比模拟预测略高!”
“魔气出现适应性反弹迹象,但反弹幅度低于模拟预测百分之十!”
“复合阵灵力场稳定,未出现崩溃迹象!能量消耗符合预期!”
一连串的汇报,让测试场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欢呼!虽然抑制效果依然有限,持续时间短暂,但这第一次实物测试,竟然成功了!而且实际效果略优于最乐观的模拟预测!这证明了他们的研究方向完全正确,这条“以基础模拟高阶”的道路,切实可行!
秦明重重一拳砸在控制台上,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花。多少个日夜的呕心沥血,多少次失败的打击,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宝贵的回报!虽然前路依然漫长,但这第一步,他们稳稳地踏出去了!
“立刻记录所有数据!分析实物与模拟差异的原因!同时,启动其余八个雏形的实物构建准备!优化‘癸巳-坤未’结构,尝试与其他雏形组合叠加!”秦明迅速从激动中恢复,一连串命令下达下去。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但也是最艰难的开始已经被跨越。
……
瘴气山脉,血池肉瘤的鼓胀收缩已变得如同濒死巨兽的喘息,剧烈而不规律。赤魇尊者的残魂近乎疯狂,因为它感觉到,那两缕被它悄然侵蚀的心神标记,竟然被“净化”了!云岚宗方向传来的那种令它憎恶的“安宁”气息越发明显,而西南荒山那边,古老净化之力的波动正在持续,这意味着对方的探索在顺利进行!
“不——!”残魂发出无声的尖啸,“不能让他们成功!必须……必须提前!”
它不再顾忌透支本源,将残魂中最后也是最核心的一缕本源魔念,混合着这些时日疯狂掠夺来的庞大地脉灵机与血池精华,化作一道漆黑的、充满了毁灭与癫狂意志的洪流,狠狠撞向那沉睡的魔主意志阴影!
“吾主!醒来!醒来吞噬这一切!将那些蝼蚁,连同这污浊的人间,一同化作吾等圣域的一部分!”
漆黑的洪流没入阴影。刹那间,整个血池肉瘤猛地一僵,随即,内部那庞大的阴影,缓缓……睁开了两道狭长、深邃、仿佛连接着无尽贪婪与混乱深渊的“眼睛”!
一股远超以往的恐怖魔威,如同沉寂万古的火山轰然爆发,自瘴气山脉地底冲天而起!方圆千里,阴云骤聚,电闪雷鸣,却不是天劫,而是天地灵气被强行污染、搅动引发的恐怖异象!无数低级魔物匍匐在地,发出痛苦的嚎叫,身躯却在魔威滋养下开始新一轮的畸变!地脉的震颤加剧,灵气的污浊化速度陡然提升!
魔主意志,在赤魇尊者不惜代价的献祭下,提前苏醒了!虽然远非完全状态,但其带来的压迫与危机,已然降临!
云岚宗,观测网络瞬间警报尖鸣!“太虚灵晷”主阵光华乱闪,显示西南瘴气山脉方向的能量读数呈几何级数暴涨,远超以往任何记录!
吴璇正在听取赤岩岭刘长老传回的最新进展报告(他们已通过第二处“验心石室”,发现了一处疑似典籍存放的偏殿),腰间预警玉佩骤然变得滚烫!她脸色剧变,霍然起身!
几乎同一时刻,玉玑子掌教焦急的传讯也到了:“璇儿!速来主峰!瘴气山脉有惊天巨变!恐大劫……提前至矣!”
净室古音犹在耳,魔影已催劫云来。刚刚看到一线曙光的云岚宗,瞬间被推到了风暴的最前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