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汐的魂体贴得更紧了,几乎要融进顾依然的发丝里,纤细的魂丝因极致的渴望而簌簌发颤,声音压得又轻又急,带着几分狡黠的怂恿,更藏着一丝不敢言说的卑微与执念,那执念像一根细针,密密麻麻扎在她魂灵深处,一触就疼。
“你想想啊依然,”她的气息裹着淡淡的戾气,拂过顾依然的耳畔,痒痒的,却带着化不开的悲凉,“昊天珩那老东西执掌三界几万年,库房里的宝贝堆得能淹了凌霄殿,怎么可能没有点压箱底的好东西?老娘怀疑,当年老娘被季沧海那杂碎背叛后,遗失的储物袋,十有八九就在他手里!”
说到这里,她的魂体微微前倾,眼底迸发出一抹极亮的光,那光是属于当年灵瑶的骄傲——
是她作为神界第一锻造师,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荣光:“尤其是神炎锻造炉!那是老娘当年耗尽半缕神源炼化的宝贝,炉心烧的是上古神炎,恒温不灭,不管是瑶花精铁还是深海寒玉,往炉子里一扔,都能淬炼得半点杂质没有,连天地灵气都能引进去融锻!”
她的魂体指尖在空中笨拙地比划着锻造炉的模样,指尖划过虚空,却留不下半点痕迹,像极了她一亿年的挣扎与徒劳:“当年锻造镇岳剑的时候,就是靠这炉子,老娘一笔一划在剑身上刻下瑶花纹路,引动日月精华,才让那剑有了斩神灭魔的威力。那炉子是老娘的命根子,比镇岳剑还重要,它一定在昊天珩手里,一定在!”
“等拿到神炎锻造炉,老娘就有十成把握,帮李星耀那小子锻造出神戟!”她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破碎而单薄,哪里有半分炫耀的底气,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慰藉,“嘿嘿嘿,那神戟的威力,绝对能碾压三界所有神兵,比顾渊那杆破枪还威风!到时候老娘就扛着神戟,去找明曦那骚狐狸!让她看看,就算老娘只剩一缕残魂,就算被封印了一亿年,锻造的本事也比她那虚无缥缈的剑气厉害百倍!看她还敢不敢用那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看老娘,看她还敢不敢笑老娘是没实体的废物,绝对能惊掉她的下巴!”
顾依然的脸颊早已没了浅粉,只剩满心的心疼,眼眶通红,泪水在眼底打转。
她能清晰地看到,灵汐的魂体因为情绪激动而愈发透明,边缘的微光忽明忽暗,像是风一吹就会彻底消散;能看到她眼底的光,看似是对炫耀的渴望,实则是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炉子,是她与当年那个明媚骄傲的灵瑶,唯一的联结,是她活下去的最后一点执念。
她下意识地抬手,暖金的神力轻轻笼罩住灵汐的魂体,声音哽咽:“灵汐,我……我帮你,我一定帮你问天帝要回来……”
“这才对嘛!”灵汐的魂体瞬间精神了几分,刚想再说些什么,一道低沉而温和的声音,突然从两人身后传来,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打破了这份偷偷摸摸的怂恿,也打破了灵汐仅存的得意:“灵瑶,在说什么悄悄话呢?这般神神秘秘的。”
灵汐下意识撇了撇嘴,语气依旧蛮横,没回头就脱口而出:“当然是商量怎么偷昊天珩的储物袋了.. ...”
话音未落,她才反应过来这声音的主人,魂体猛地一僵,像被刺骨的寒风狠狠砸中,缓缓转过身,暗红的眼眸里满是猝不及防的慌乱,随即又强行压下,嘴硬地昂起头,语气尖锐得像是在掩饰心底的怯懦:“昊、昊天珩?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昊天珩微微俯身,目光落在她纤细而透明的魂体上,眼底没有怒意,只有深不见底的悲悯,那悲悯像一张网,轻轻裹住灵汐的魂灵,却让她愈发抗拒,声音低沉而温和:“在你说要偷朕储物袋的时候。”
“切,听见就听见,有什么大不了的。”灵汐的魂体微微上扬,傲娇地别过脸,眼底却闪过一丝强烈的抵触,语气里带着刻意的疏离与尖锐,“别拿老娘和那蠢货灵瑶混为一谈!她是她,老娘是灵汐,不是那个被爱情冲昏头脑、任人宰割的傻子!”
她的声音带着嘶吼的意味,魂体因为情绪激动而剧烈颤抖,边缘的微光越来越淡,几乎要与空气融为一体,像是下一秒就会消散。
她一遍遍提醒昊天珩,也一遍遍自我催眠,她不是灵瑶,她不会再重蹈覆辙,可心底的伤疤,却被这一句“灵瑶”,狠狠撕开,疼得她魂飞魄散。
昊天珩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裹着无尽的无奈,像是在叹息一个执迷不悟的故人,又像是在叹息这一亿年的沧桑与不公,声音低沉而缓慢:“灵汐,何必执着于过去呢?那些背叛,那些伤痛,那些被囚禁的岁月,都已经过去了。向前看,好好滋养魂魄,早日凝聚肉身,去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不是很好吗?”
“向前看?”灵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嗤笑出声,那笑声尖锐而哽咽,混着无尽的悲凉,响彻在寂静的殒神台上,“以前的那个蠢货,就是一门心思地向前看,一门心思地朝着情字看,朝着季沧海那杂碎看!她以为真心能换真心,以为承诺能当饭吃,以为只要她足够温柔善良,就能对抗所有的阴谋诡计!结果呢?”
她顿了顿,声音沙哑得像是被风沙磨过,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与泪的控诉,每一个字都砸在众人的心上,疼得让人窒息:“结果呢?她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被自己亲手锻造的神兵刺穿胸膛,被屠尽全族,被推入坠仙涯,连尸骨都只能躺在这荒芜的殒神台之下,连入轮回的资格都没有!这怪谁呢?只能怪她蠢!只能怪她天真!只能怪她识人不清!”
风渐渐冷了下来,卷起漫天桃花残瓣,轻轻落在灵汐的魂体上,却毫无阻碍地穿体而过,留不下任何痕迹,就像她这一亿年的挣扎与付出,就像她心底的温柔与善意,终究是一场虚无,一场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