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亦骁开着车，载着叶子一路往自己的公寓去。车厢里安静得只剩下引擎的低鸣，两人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他从后视镜里看她，看她在副驾驶座上蜷着身子，小手捂着脸，从最初止不住的抽泣、肩膀发颤，到后来渐渐平静，只剩偶尔细微的抽气声。
车停稳在公寓楼下，肖亦骁先下了车，绕到副驾驶这边。他打开车门，才发现叶子已经睡着了，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副驾驶的安全带松垮地搭在她身上。
他放轻动作解开安全带，小心翼翼地将人打横抱起，抬脚勾上车门，抱着她往电梯口走。
怀里的人很轻，呼吸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肖亦骁低头时，瞥见她衣领缝隙里露出的那抹刺目的吻痕，瞳孔骤然一缩，怒火瞬间从心底翻涌上来，混杂着心疼、愤怒和说不清的憋屈。
是谁？李正严？孟宴臣？还是……他很快排除了韩廷——这几年叶子和韩廷早就没了从前的亲近，生疏得很。
他知道孟宴臣对叶子的心思，却不清楚他们到底什么时候走近，又是什么时候闹到这般地步。
只记得后来韩廷像是变了个人，身上那点人情味渐渐淡了，话少得可怜，周身的冷硬竟和孟宴臣越来越像，活像两块捂不热的冰。
怀里的叶子似乎被惊动，轻轻哼唧了一声，肖亦骁立刻放柔了动作，忍不住用脸颊轻轻蹭了蹭她的额头，动作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珍视。
他对她不是没有过心思的，从少年时被她追着喊“肖哥哥”开始，那点情意就悄悄藏在了心里。
可他总觉得自己配不上她，肖家和韩、孟两家比不得，他自己又耽于玩乐，不像那两人有手腕有能力。可此刻，看着怀里这个受了伤、脆弱得像片羽毛的女孩，所有的顾虑都被心疼压了下去。
他只想护着她。护着这个他从小看到大的姑娘，护着她本该有的开心和笑，而不是让她陷在如今这般难捱的难过里。
电梯门缓缓打开，肖亦骁抱着叶子走进去，将那些翻涌的情绪和外界的纷扰，都暂时隔绝在了门外。
走出电梯，肖亦骁用指纹解锁公寓门，抱着叶子轻手轻脚地走入主卧，那间本就为她备着的卧室。他先小心褪去她的外套，弯腰将她放在床上，又俯身替她脱掉鞋子，刚拉过被子想给她盖上，叶子的睫毛便轻轻颤了颤，眼睫微抬，露出一双还蒙着水汽的眸子。
她眼神依旧迷蒙，像是没彻底从混沌中挣脱，只是下意识地动了动。鼻尖萦绕开一股清冽的雪松与木质混合的香气，是肖亦骁身上惯有的味道，干净又温和，和方才那些焦灼拉扯的气息截然不同。
肖亦骁正低头看着她，四目相对的瞬间，叶子的嘴角扯了扯，似笑非笑，想说什么，颤抖的唇瓣却始终没发出声音。
“宝宝睡吧！”
肖亦骁的声音放得极柔，“睡醒之后什么事都没有了，肖哥哥陪着你。”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像小时候哄她睡觉那样。
这句话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刺破了叶子强撑的平静，她瞬间红了眼眶，眼泪汹涌而出：“肖哥哥……我不知道……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弄到现在这个地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谁都不想伤害，可好像……谁都被我伤害了……”
肖亦骁没再多说，直接将她揽进怀里，让她的脸颊贴在自己温热的胸膛上，手掌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叶子，你没有伤害任何人，也请你不要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是他们把你逼到了这步田地，是他们的错。你可是小公主啊！本来就该等着别人把心意捧到你面前，哪里用得着自己这般为难。”
怀里的人哭得更凶了，压抑了许久的委屈顺着眼泪倾泻而出，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肖亦骁只是静静抱着她，任由她哭，像一座安稳的山，替她挡住此刻所有的风雨。
“肖哥哥，你说怎么办啊……怎么办……”
叶子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像只受伤的小兽，在肖亦骁怀里反复呢喃。
肖亦骁一手轻轻抚着她的背，另一只手替她将颊边的碎发捋到耳后，指尖触到细腻的皮肤时，却瞥见她耳后那抹同样刺目的吻痕。他的手顿了顿，声音放得更柔：“疼吗？”
这话像是又捅开了一道口子，叶子的哭声骤然变得撕心裂肺，她猛地收紧双臂，死死抱住肖亦骁的脖子，将脸埋在他颈窝，哭得浑身发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肖亦骁胸腔里的怒火几乎要烧起来——他想起之前看到的照片，叶子的手和孟宴臣的交握，那时只觉得刺眼，此刻亲眼见到这些痕迹，才明白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孟宴臣那个混蛋，还有李正严，他们怎么敢这样对她？可低头看到怀里哭得几乎喘不过气的叶子，他又硬生生将所有戾气压了下去。她现在最需要的不是愤怒，不是指责，也不是说一些心灵鸡汤的安慰，而是一个能让她安心停靠的地方，慢慢陪着她让她一点点恢复。
这是他从小护到大的女孩啊，看着她从奶声奶气到小女孩，长到亭亭玉立倾国又倾城的大姑娘，如今却被人伤成这样，他的心像被攥住般疼。
肖亦骁什么也没再问，只是更紧地抱着她，用掌心的温度一点点熨贴她的颤抖。怀里的人哭了许久，声音渐渐低下去，大概是太累了，呼吸慢慢变得平稳，竟就这么睡着了，只是偶尔还会抽噎一下，眉头依旧紧紧蹙着。
肖亦骁保持着姿势没动，低头看着她苍白的小脸，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多想现在就去找那两个人问个清楚，可怀里的重量提醒着他，眼下什么都没有她重要。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小时候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在心里默默说：睡吧！睡醒了，有肖哥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