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出口,石破天惊。
朝中所有人都被震得说不出话来。
齐御史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他这是想让五皇子直接去死吧?
谁不知道五皇子是在外祖家中长大,当初入军营时,为了不以皇子身份示人,便以云骁之名行走军中,这是宸熙帝知道并且允准的。
他却说五皇子是为了承继外祖家的血脉,才以云为姓。
云漠风是什么人?
通敌卖国,连同成年儿子皆死在战场上,满门妇孺流放,据说路上已经死了大半,快死绝了。
为这样的罪臣承继香火,那简直是大逆不道。
脾气火爆的安平伯听不下去了,他斥责:“齐宽,就算弹劾,应该有凭有据。你这无故乱咬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你身为御史,是有监察百官之责,但也不是让你信口雌黄,凭着臆测,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的。”
齐宽不服气:“臣一片忠心,遇见异常,就弹劾参奏,有何不对?可学不来那些弯弯绕绕!”
都御史打圆场:“齐御史入朝晚,不知内情。五皇子自小体弱,圆智大师批命,养在宫中恐难成年,这才养在外祖家。为了上战场方便,一直以云骁为名,后来出京办差,也是为了便宜行事。此事皇上是知晓的。”
齐宽仍不服气:“臣入朝晚,确实不知。但他堂堂皇子,难道没有本名吗?在外办差,为了行事方便,用云骁之名也就罢了。现在京中人人只知云将军,却不知他五皇子。这不是欺瞒世人吗?”
经他这么一说,还真有好几个大臣一起出列,弹劾云骁有失皇子体统。
宸熙帝冷眼看着,他们鄙夷不屑,语气里毫无对云骁的忌惮和尊重。
这和他意料的差不多。
不在宫中养大,不在京中长大。本来就是个透明人,又因为论云漠风之罪时,他替其在朝堂喊冤,被贬到南境军中。
皇帝对他不喜,是朝中都知道的事。
这也是宸熙帝有意营造的。
不被看重,不被皇帝所喜的皇子,完全杜绝了结党的可能。
秘密被调回京,负责削藩之事,真正知道的没几人,所以削藩的功劳,也从没在朝堂上论起过。
当然,那不叫削藩。
皇帝是绝不可能把削藩两个字挂在嘴边的,甚至一切只是在悄摸摸的进行。
那是在巡查地方,肃清地方苛捐杂税、冤假错案、土地兼并等民生弊事,是为整肃地方纲纪。
有确凿的证据,惩办不法之徒,只不过那不法之徒恰好是藩王而已。
看着朝堂上竟然有三分之一的人都在指摘云骁的不是,剩下的三分之一都持观望状,还有三分之一处于懵逼状态。
皇帝很满意。
他脸色微沉:“齐御史,五皇子也是朕的皇子。你既知道,就该客气些。”
齐宽睁大眼睛,但很快又垂下头去,刚刚的坚持和不服气被收敛:“臣知罪。”
宸熙帝目光扫过朝堂:“如今五皇子已经十九了,按惯常皇子十五封王,因为他不怎么在京城,便耽搁下来。现下也该提上议程了。”
齐宽猛地抬头,眼神里都是震惊,但到底没说什么。
宸熙帝淡淡地说:“着封五皇子为燕王,赐原五皇子府为燕王府邸。”
朝堂鸦静无声。
封王却没有封邑,就连王府都是原本的五皇子府。也就是一个空有其名的王爷罢了。
看来皇帝对这五皇子不喜是真的,但皇帝把这份不喜表现的这么明显,却是从来没有过的。
但说到底,这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与五皇子全无交情。
自从云漠风获罪,宫中的丽妃娘娘身死。
五皇子的身份就不尴不尬了。
没有人愿意与他扯上关系,也就不会有人为他说话。
反倒是跳出来指摘他的人很多,人人都想去踩上一脚。似乎这样就能显得自己忠君爱国。
宸熙帝问:“众卿以为如何?”
众臣:“……”
难道皇上刚刚这番话不是已经定论了吗?圣意都决定了,他们谁会不知死活的,反倒跳出来说些有的没的,惹得皇上不快,那不是自己找死吗?
“臣等无异议!”
“那就拟旨吧。另外,赐燕王黄金千两,锦缎百匹,也算朕这个做父皇的,给他补上迟了四年的封王仪典。”
“皇上圣明!”
甚至当天下午就到了五皇子府,宫中的赏赐也运送了过来。接着,五皇子府门处原本空荡荡的地方挂上了燕王府的匾额。
蔺启很高兴:“王爷,如今虽没有封地和食邑,但有了王爷身份,以后您行事,便会更多几分便利。”
云骁轻嗯了一声,其实有没有封地和食邑并不要紧,他并不缺钱。
威远侯历代守护边疆,朝中难免会有粮草不济。或是有人在背后使些小动作的情况。
第三任威远侯在又一次朝中粮草延误后,便开始着手让人做生意了。
人手?
有的是。
军中阵亡的士兵有抚恤。
但是那些受伤伤残的士兵却没有,一旦伤残,便不适合再在军中,可他们又因为伤残而无法寻得生计。
威远侯拿出全部家产办了个济生堂,在那里收留着那些残兵和他们的家人,教他们一些生计营生。
其中也不乏有做生意天赋的人,正好可以用来做这件事。
当时只不过是第三任威远侯不忍那些同袍为国征战,最后落到个衣食无继的下场,但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
生意越做越大。
到后来即使朝廷的粮草不济,他们也能暗中周转。
当然,威远侯也知道这些事只能暗中进行,若是让人知道这一切与威远侯府有关,上面那位难免会心生猜忌。
因此,威远侯府有从商暗线的事,只有侯府本家或是心腹亲信才知道。
云漠风一家战死,满府妇孺流放后,有他身边的亲兵便拿着印信找到了云骁,将这条商线交到了他的手中。
第二天,云骁进宫谢恩。
在宫门口遇上了同样进宫的四皇子裴景琛。
看到已经穿上了王爷朝服的云骁,裴景琛笑着拦住了他:“五弟,恭喜!”
云骁规矩行礼:“多谢四皇兄!”
裴景琛挥手,让所有宫人和下人都退下去,眼神中带着几分嗜血的兴奋,缓缓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