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虎服下丹药后，沉沉睡去，呼吸虽然还有些粗重，但比之前平稳了不少。李铁柱也被赵小二劝回去休息，说明日再来照看。狭小的屋内，只剩下赵小二和熟睡的王小虎，以及一盏跳动着昏黄光焰的油灯。
赵小二没有睡。他坐在桌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粗糙的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脑海中反复回放着李铁柱描述的每一个细节，王小虎那愤懑又带着无奈的话语，以及那张苍白染血的脸。
怒火在胸中灼烧，但越烧，他的头脑反而越冷静。如同被冰水淬过的钢铁，散发着森然的寒意。
“御兽峰，韩立……”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从王小虎和李铁柱的补充描述中，他大致确认了对方的姓氏和“立”这个可能的称谓）。炼气五层，擅长驱兽，拥有一头相当于炼气四层实力的黑豹灵兽。性格嚣张跋扈，睚眦必报。
正面冲突，绝无胜算。即便他暴露炼气四层的真实修为，加上那丝锋锐剑气和对药性的理解，或许能勉强与那韩立周旋，但那头黑豹灵兽是个巨大的变数，而且一旦动手，便是同门相残的大罪，后果不堪设想。
告发？且不说杂役弟子状告外门弟子成功率有多低，就算宗门受理，这种没有致命伤残的冲突，最多也就是训诫、罚没灵石了事，不痛不痒，根本无法真正替王小虎出这口恶气。
那么，只剩下一条路——暗中下手，不留痕迹。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屋内。墙角堆放着他处理私活剩下的一些边角料：几株属性燥热的“赤阳草”残根，一小撮能吸引低阶虫豸的“引虫花”花粉，还有一些研磨药粉的工具。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自己胸前，那枚贴身佩戴、微微散发着温热的残破玉珏上。
一个模糊的计划，开始逐渐清晰。
利用药性！
御兽峰弟子，依仗的便是其驯养的灵兽。若能设法让那黑豹灵兽失控，或者给那韩立制造些与灵兽相关的麻烦，既能达到报复的目的，又不易被追查到源头。而且，灵兽反噬，在御兽峰本就是常见的风险，不会引人怀疑。
关键在于，如何精准地让那黑豹中招，而又不波及无辜，更不留下自己的痕迹。
他需要一种药粉或者药剂，气味对修士而言极淡，难以察觉，但对嗅觉敏锐的妖兽，尤其是犬科、猫科妖兽，却有着极强的吸引力或刺激性。并且，这种药性要足够隐蔽，混入环境中难以分辨，最好是能延迟发作，或者需要特定条件触发。
他开始在脑海中搜索所有关于妖兽习性和相关灵草的知识。讲道堂偷听的零星内容，那本《基础灵草图解》的残卷，以及这段时间处理各种材料积累的经验，如同碎片般在他脑中飞速组合、推演。
“赤阳草”残根，性燥热，对火属性妖兽有微弱吸引力，但气味明显，不够隐蔽。
“引虫花”花粉，能吸引虫豸，对妖兽效果不佳。
“蛇涎草”……不行，气味腥膻，容易识别。
“幻心兰”的花瓣？具有轻微的致幻效果，但如何让黑豹准确摄入？而且品阶较高，不易得。
他沉思着，手指敲击桌面的节奏越来越慢。突然，他想起之前在一次处理废丹时，曾接触到一种名为“腐骨花”的毒草残渣，这种花本身剧毒，但其根茎在特定年份会分泌一种无色无味的粘液，这种粘液对大多数低阶妖兽有着近乎本能的厌恶感，沾染上后会让妖兽感觉极其不适，焦躁不安。而若是将这种粘液与另一种名为“醉龙涎”的、带有极其微弱甜香、能令妖兽精神短暂亢奋的藤蔓汁液以特定比例混合……
一个大胆的配方在他脑中成型。利用“醉龙涎”的微弱甜香吸引黑豹，使其主动接触，而混合了“腐骨花”根茎粘液后，这种接触会引发其体内的不适与焦躁，进而可能导致攻击性增强，甚至短暂失控！最关键的是，这两种材料混合后，气味会变得极其淡薄，几乎难以察觉，而且药性并非剧毒，更像是激发了妖兽本身的野性，事后很难追查是人为所致。
“腐骨花”根茎粘液他这里没有，但废丹房偶尔能见到含有其残渣的废丹，可以尝试提纯。“醉龙涎”虽然不常见，但百草峰的药田或许有种植，可以通过孙倩想想办法，或者去黑市碰碰运气。
计划的核心确定了，接下来便是细节。如何确保药粉能准确作用于韩立和他的黑豹？他们常去的地方？活动规律？
赵小二看向床上沉睡的王小虎，心中已有计较。等虎子伤势好些，得让他和李铁柱暗中留意那韩立的动向，尤其是他经常带着黑豹溜达或者执行任务的区域。
油灯的火苗轻轻跳动了一下。赵小二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缝隙，清冷的夜风涌入，让他精神一振。窗外月色朦胧，厚土峰在夜色中显得沉默而厚重。
不能急，必须耐心。要像猎人布置陷阱一样，精心准备，等待最佳时机。一击即中，然后远遁千里，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他回到床边，看着王小虎依旧青紫的眼眶，伸出手，轻轻将滑落的被子替他掖好。眼神复杂，既有对朋友的疼惜，也有即将展开行动的决绝。
“虎子，”他对着熟睡的王小虎，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也是在对自己宣誓，“这口气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继续低语，如同夜枭的呢喃：
“但我们不能明着来，得用点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