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不敢杀人吧？”
散盟的石硕，不禁诧异吼道。
“我……”
玲珑表情紧绷。
还真被说对了……
但并非不敢，此前她与高天赐或陈川战斗，可丝毫没留手，且有斩杀他们的决心。
作为宗门培养的“兵器”，年纪还小的玲珑，还没到以死囚“练手”的这一步，但对她的观念建设，宗门一直都有：
所有上了战场的敌人，即便是一对一的战场，都不再是“人”了，而是一颗颗的“棋子”，一件件的“兵器”！
他们的生命，踏上战场的一刻，便交付给了各自的宗门。
他们的宗门，让他们往火坑里跳，令其最终被烧死，错不在“火”，在于他们宗门的命令！
这个“火”，则是己方宗门。
同理，自己的生命，也是己方宗门的，若被敌人所杀，只怪自己和自己的宗门能力不足……
这种观念，此前的玲珑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本质上也没错，因为宗门的第一要务，是生存，消灭一切妨碍己方生存的敌对力量，没问题。
但现在，这些二境六七重的修士，在她面前，就是鱼肉与刀俎，与手无寸铁的人没太多区别。
因此玲珑犹豫了，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当然，思考这些的时候，她有时刻关注着场中局势，若有会造成己方伤亡的情况，她会像当初高天赐救下陈川那样，立刻出手阻止，第三境界的她驾驭飞剑能够做到。
而她现在所想的是，杀戮的欲望来自于什么？
生存恐惧？
消灭隐患？
仇恨？
抑或是如高天赐那般，以欺凌、屠戮他人而产生的一种优越感，从而对自卑的心理进行补全？
那在保证生存无碍的前提下，是否有必要再造杀戮？
转念玲珑想到许多。
随即，她以蕴含法力的嗓音回复道：“王不为师兄，可否降者不杀？”
这话，倒是让在场众人心中一愣。
而背对着玲珑，身在祭坛上的念诵祭文的李青云，不禁露出笑容。
王不为闻言，则瞬间想通了什么，立即大喝道：“现在开始，甩掉兵器，扔掉储物装备，双手举高，降者不杀！但有不降者，格杀勿论！”
这些人，一旦成为俘虏，就是人质了啊！
有了这些人质，离开殷墟之后，可以用他们的性命换来大量的资源！甚至让对方的宗门割让相应的产业领土！比消灭他们，所得来的利益更多得多！
不怕他们的宗门不就范，大不了到时再杀便是！
若殷墟之外的局势有变，这些人质，也能换回己方被俘虏的人质啊！
王不为不禁暗骂自己糊涂。
只因刚刚经历过生死威胁，且此时尚在威胁之内，出于人类本能生出了强烈的杀意。
否则他应该早就想到了才对。
终究是这种大场面经历得少了。
“我，我降了！别杀我！”
正这时，一个刚被玲珑击飞的长剑的奔雷剑阁弟子，当即抛出储物袋，双手一举，甚至直接下跪，惨然呼道。
“孬种！你敢投降？杀了你个畜生！”
却是他身旁的另一名奔雷弟子，立刻举剑相杀！
“噗！”
玲珑剑指一动，飞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斩首！
干脆利落，杀伐果断！
“你过来！外衣脱掉，不要抵抗我的神识！”
玲珑对投降的那名奔雷弟子冷喝道。
那么奔雷弟子双膝跪地，双手撑着地面，望着一旁滚落的人头，已然被吓破了胆，颤颤巍巍脱掉了能阻碍神识的外衣，爬到了玲珑面前。
“别废我……”那人哭喊，眼泪鼻涕一大把，话也说不清了。
“不废你修为。”
而玲珑则是手捻法术，从其后腰处拍入，封住了对方修为。再以神识仔细探查一番，随即一道法力涌起，将再无威胁的对方送到一旁。
若废了人质的修为，对于他们个人和宗门来说，和死了没区别，将毫无价值。
“还有人投降吗？三、二——”玲珑再道。
“我——”
又有一人喊出，作势就要甩掉兵器。
却是，这人离陈川太近，离玲珑又太远，话刚出口，猝不及防就被陈川一剑斩杀！
“谁敢投降，我弄死谁！”
陈川高声震喝，怒吼道，“别怕！我们可以突围的！投降过去也是死！修炼界从来都是斩草除根，别被她骗了！杀！”
然而，他这般高喊的同时。
“一！”
玲珑的三二一可没停，喊到一时，便操使三昧真火，将一名离得最近的朝元弟子包裹。
一声惨呼过后，原地只留下一把兵器、一个储物袋，和一片灰烬！
“我，我投降！”
“我！”
“我也是……”
转眼间，朝元门众人投降大半。
奔雷弟子却有大半在进行冲杀，试图突围，却是王不为指挥严密，滴水不漏，令对方毫无可乘之机。
而陈川正将海纳百川运转到极致，以命相搏，拼死也要给师弟们搏一条生路！
哪怕……
哪怕只有一人活下来也行……
“噗！”
然而，任谁也没想到，陈川后背陡然一痛，一柄三尺青锋从后腰处穿过丹田，将其洞穿！
难以置信地看着腹部的剑刃，陈川惊愕转头。
是奔雷剑阁背后两大家族之一，高家的高文俊！
“陈师兄，对不起，天赐哥已经死了，我不能死，否则我高家未来无人……”
高文俊面色惨白，豆大的汗珠迷住双眼，说话间不住后退，转身跑出。
“畜生东西！”
却也是被另一位来自陈家的弟子偷袭斩杀！
而陈川丹田被破，人心大乱，王不为已然指挥石硕率先冲阵，斩马刀大开大合，瞬间破了他们的阵型，同时指挥雪梅、祁志奇、甲辰、甲申法术一齐出手，打伤大片。
兵败如山倒！
奔雷与朝元众人一哄而散，但外围是散盟、碧落、六甲三家的弟子，配合严密，如何能逃？
朝元绝大部分都投降了。
奔雷则仅有一半投降，而其中的一半，均被玲珑斩杀。
只不过……
杀完之后，放松了戒备，她就开始吐了起来。
正如她前几天坐而论道所说，人心中的恐惧，很多时候来源于对对方的不了解。当玲珑站在了一个安全的位置，试图去了解她的敌人的时候，敌人将不再是棋子、兵器，而她也不再是棋子与兵器，都是活生生的人。
于是，这种同类厮杀而产生的生理抗拒，强烈而难以控制。
或许她也不想控制，吐出来，可能心里好受点。
这时的她，再次产生了迷茫。
一种明知道答案，却难以接受的迷茫。
她想起，李青云曾说过，远古殷商可能被杀不死的异兽所困扰，最终逃出故土……但李青云始终对殷商是否被异兽所灭，持保留意见。
殷商若非被异兽所灭……
那就只能是被人类自己所灭！
人类为何总是自相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