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鸿娇躯,猛地一颤,一股绝望的寒气,自尾椎骨轰然窜上天灵盖。
终究,还是逃不过被割除元阴的宿命么?
西门世子来自皇都,那里汇聚着大秦帝国最顶尖的医者,与修为深不可测的修行者,便是他们,也对西门世子的火毒束手无策。
叶孤城……他又如何能治?
他方才所言,不过是拖延之计罢了。
可面对绝对的实力碾压,任何拖延都只是徒劳,结局早已注定。
“谢谢你……”
沈惊鸿明眸凝视着叶孤城,那张方正质朴的脸庞,万千情绪如潮水般翻涌,最终,只化作一声,低若蚊蚋的轻喃。
“没问题。”
出乎厉千魂意料,叶孤城答得斩钉截铁,“若治不好你家世子的火毒,任凭处置!”
言罢,叶孤城取出一套衣物,轻柔地披在沈惊鸿身上,遮住了她曼妙的躯体,那躯体,因彻骨寒意与极致羞辱而簌簌战栗着。
他指腹不经意擦过那片细腻雪肤,令沈惊鸿浑身僵硬。
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混杂着深入骨髓的屈辱,连同劫后余生的感激,瞬间冲垮了她摇摇欲坠的心防。
在这一刻,她恍惚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对眼前这个少年……动了心。
又是最危机时刻,他喝止了厉千魂。
“厉千魂,稍安勿躁,我先为沈姑娘疗伤。”叶孤城淡然道。
话音未落,他已不由分说地将沈惊鸿打横抱起,行至一旁干燥之地,两人相对盘膝而坐。
他伸出双手,将她冰凉的小手,紧紧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
厉千魂并未出声阻拦,只是抱臂而立,冷眼旁观。
他的逻辑清晰而冷酷:
即便要将沈惊鸿作为炼药耗材,一个气血充盈、生机盎然的活人,所炼丹药,药性也远胜一个行将就木的废人。
“嗯?”躺在地上的苏红秀眉紧蹙。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沈惊鸿望向叶孤城的眼神……那里面交织着焦灼、决绝,甚至,还有一丝近乎献祭般的温柔。
那绝非同伴间的寻常关切,更非对陌生人的怜悯。
那是唯有情人之间才会流露的情愫!
莫非……林破竹与大胸队长竟有私情?
“好个林破竹……”
苏红心中五味杂陈,一股无名怒火裹挟着难言的悲凉直冲顶门。
为了一个女人,你林破竹竟不惜以身犯险,连自家性命都不顾了?
你对得起寒烟么?
寒烟这傻丫头,怎会看上这么个花心大萝卜?
肋骨折断处忽地传来一阵更尖锐的刺痛,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这臭小子!老娘我也伤得不轻啊!胸骨断了三根,五脏六腑尽是淤血,喘口气都费劲!你怎么眼皮都不抬一下,先顾着她疗伤,把我扔这儿自生自灭?”
强烈的委屈与不甘涌上心头,苏红暗自咒骂,贝齿紧咬。
罢了,指望不上他。
她忍着剧痛,从储物袋中摸出一枚小玉瓶,倒出一粒丹药囫囵吞下,随即艰难地盘膝坐起,阖上双目,自行调息疗伤。
片刻之后,沈惊鸿的伤势已基本痊愈——火焰之心的疗伤奇效,果然名不虚传。
苏红正全神贯注调息,忽觉一双手掌贴上她的玉背,一股温润的暖流顺着奇经八脉缓缓涌入体内,驱散着伤痛。
她微微偏头,这才发现是林破竹那小子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身后,正默默为她疗伤。
“算你还有点良心!”苏红忍不住咬牙低斥。
林破竹并未理会她的讥讽,只是专注地催动火焰之力,助她化去淤血,接续断骨。
这女子颦笑间确有几分动人风韵,但她毕竟是寒烟的长辈,岂能存了非分之想?
一旁的厉千魂则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饶有兴致地打量着。
这火焰之力的疗伤之法,效果堪称恐怖。
杀了叶孤城?
倒不如将他收为己用,价值更大。
“林破竹,现出本来面目吧,世子早就预料到是你了。”厉千魂突然说道。
最懵逼的人是沈惊鸿,她眸子睁得大大的,看着叶孤城脸上的肌肉蠕动,大方脑袋变成了遗世独立的谦谦美少年…她的心,突然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
苏红骑着墨麟骑,独自返回火岩城。
而厉千魂,则祭出一把六尺长的飞剑,带着沈惊鸿,叶孤城,还有那个少女飞了回去。
这时候,叶孤城才百分百确定,那个少女是西门世子的人。
这也解释了,厉千魂能够顺利找到他们的原因。
沈惊鸿也在苦笑,作为经验丰富的执法队长,怎么可能看不出一点破绽?
但当她看见,有少女被掳掠的时候,便会不由自主的热血上头,忽略了那些细节。
林破竹虽然看过几百本修仙小说,但小说上得来的经验,远不及亲自经历过,要刻骨铭心。
如果有下一次,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那个少女。
经验是血的教训积累的。
不过片刻的时间,叶孤城和沈惊鸿被带到了城主府,暖香阁。
暖香阁内雾气氤氲,却掩不住空气里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西门彻斜倚在铺着雪白狐裘的紫檀椅上,十一二岁的少年身形尚未完全长开,眉眼却生得极为精致,唇瓣嫣红如樱,笑起来时,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温柔,仿佛邻家无害的稚童。
一个绿衣丫鬟半跪在地,手中捧着白玉碗,舀起一勺汤羹,羹汤泛着寒气,递到他唇边,格外小心翼翼。
那汤色如凝脂,正是用雪莲与少女元阴熬制的雪莲玄阴汤,只是碗沿还沾着一丝未擦净的暗红血痕——那是方才为取元阴,被生生割去修行根基的另一个丫鬟所留,此刻那丫鬟早已没了声息,尸体被悄无声息地拖了出去。
西门彻轻启薄唇,咽下汤羹,舌尖舔了舔唇角,声音软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慵懒:“今日这汤,稍显寡淡,下次取元阴时,记得挑个修为精纯些的。”
绿衣丫鬟身子一颤,脸色惨白,却不敢多言,只能恭顺地应了声“是”,她不知道,下一个被取元阴的是不是她自己。
厉千魂敛息垂首,步履轻悄踏入阁中,躬身禀报:
“世子,幸不辱命,属下已将叶孤城与沈惊鸿押回。
正如您所料,叶孤城便是林破竹。
属下本欲取其元阴为您炼丹,但……”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那林破竹声称能解您体内火毒。
属下一时好奇,便试了他所言的手段,他掌握了一种火焰,染起来是森白的!
此火绝非寻常,其性至阴至寒,冰髓蚀骨!
仅是惊鸿一瞥,便觉神魂欲冻,属下亦猝不及防,腕骨险些被那寒气封住!
世子,此火诡谲非常,若以其为引,辅以针砭之术,或可真能拔除您体内火毒!”
西门彻纤长睫羽如墨蝶振翅,微微掀开一线:“哦?世间竟有此等‘火’?”
“确是属下亲身体验,诡异绝伦!”
厉千魂俯首更甚,“且此火疗愈之力匪夷所思——沈惊鸿那般重伤,片刻间竟已痊愈!依浅见,此人或真有些门道,或可一试。”
“试?”
一声轻笑忽自暗处漾开,一道倩影凭空凝现。
她语气冰霜:“厉统领,皇都名医济济,哪个不是誉满天下?结果呢?不都成了世子殿下的花肥?”她红唇勾起一抹讥诮,“无名鼠辈,也配让殿下以身涉险?”
厉千魂心头剧震,额角霎时沁出细密冷汗,却仍强撑硬气道:
“灼华姑娘明鉴!属下岂敢欺瞒!林破竹言语笃定,更立下血誓:若治不好世子火毒,任凭处置!且其白焰疗伤之时,气息浑厚磅礴,蕴藏沛然生机,迥异于那些庸医手段!”
“此事干系重大,断不可令公子千金之躯涉险!”灼华斩钉截铁。
西门彻静默良久,指尖若有似无地摩挲着唇角,目光投向窗外流云,似在推演万千可能。
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庞上,偏生笼着一层奇异的温润:“也罢……千魂啊,你且寻几个身中火毒之人,让他试上一试。”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