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常年修为停滞的底层散修,陈勇几乎尝遍了各种偏门法子。
当“沁灵仙泉”的传说在一众散修中越传越神时,他自然也心动了。
据说那仙泉引自地下深处灵脉,泉水不仅蕴含精纯灵气,更有一丝玄妙的“启灵”之效。
只要浸泡超过六个时辰,便能潜移默化地温养、冲刷经脉,甚至能打开顽固淤塞。
若再搭配上仙泉旁那些灵气浓郁到几乎化液的“洞天”级打坐套房,潜心闭关,突破当前小瓶颈的成功率,传闻中竟能高达七成!
这对陈勇这等前途渺茫的散修而言,无异于黑暗中看到的一盏明灯。
他狠心开了一间中等级别的修炼套房,准备做最后一搏。
然而,希望越大,失望越深。
他在灵泉中泡足了时辰,在套房里打坐到近乎虚脱,那传说中的“经脉贯通”、“瓶颈松动”之感却迟迟未来,修为依旧如死水般纹丝不动。
积蓄花了七七八八,收获却几近于无,巨大的落差让他心灰意冷,萌生去意,只觉这云梦仙楼也是个欺世盗名、专骗他们这些穷散修灵石的地方。
就在他准备离开云梦仙楼时,一个身着藏青色道袍、面容清癯、留着三缕长髯的中年修士,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轻轻唤住了他。
“道友请留步。”
中年修士声音平和,目光在陈勇脸上扫过,手指似不经意地掐动几下,眉头微蹙,“观道友面相,印堂晦暗,气运低迷,似被无形枷锁所困。近日是否诸事不顺,所求难得,仿佛总有股力量在拖拽后腿?”
陈勇本就心情极差,闻言更是烦躁,不想理会这种故弄玄虚之辈,摆手就想离开。
那中年修士却也不恼,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道友可是出身南郡青石镇?幼年时家宅东墙下是否有一株老槐树?七岁那年的夏日,你是否曾失足跌入镇外碧水潭,险些溺亡,幸得一洗衣老妇用捣衣棒捞起?”
陈勇猛地顿住脚步,豁然转身,满脸惊骇地看着中年修士。
这些陈年旧事,便是同乡也未必记得如此清楚!
对方竟能随口道出?
“你……你如何得知?”陈勇声音发干。
中年修士捋了捋长须,微微一笑,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一点粗浅的占卜望气之术罢了。道友不必惊慌。在下见道友气运晦涩,心有不忍,故而出言提醒。你如今运道低迷,如逆水行舟,强行修炼或谋求突破,往往事倍功半,甚至反遭其害。”
陈勇此刻已对中年修士的“占卜之能”信了七八分,连忙躬身请教:“请前辈指点迷津!晚辈该如何是好?”
中年修士沉吟片刻,缓缓道:“晦气缠身,需寻一处气运流转极快、吉凶瞬息万变之地,将这份霉运‘兑’出去。所谓否极泰来,触底方能反弹。”
他抬手指向逍遥墟方向,“那赌坊之中,气运交锋最为激烈直接。你可前去,无需多想,随意玩上几局。切记,你此去目的非为赢钱,而是为‘输’。将附着于身的晦气、霉运,通过输局,尽数留在那赌坊的滚滚气运洪流之中即可。”
他看着陈勇,语气格外郑重地叮嘱:“切忌!你去赌坊,要的是输,是留下霉运,万万不可生出贪念去求赢!一旦赢了,便是将赌坊中驳杂不祥的‘赢家气’吸附过来,与自身霉运混杂,后果更难预料。输干净了,便可安然离开,届时枷锁自解,再行修炼,或可事半功倍。”
陈勇将此言奉为圭臬,牢记于心。
他进入“千金一掷”赌坊时,心中反复念叨:“我是来输的,输光就走,输光霉运就没了。”
然而,天意似乎总爱开玩笑。
他最初随意押注的几把,无论是大小、单双,还是更复杂的牌局,竟然连连告捷,面前的灵石筹码堆高了一小摞。
这让他有些慌了,连忙收敛心神,胡乱下注,这才勉强输掉一些。
可就在他稍微松了口气,准备再输几把就离开时,最后一注押下去,骰盅揭开——又赢了!
如此反复几次,输输赢赢,不仅没把“霉运”输干净,手里的筹码反而比进来时还多了一些。
而赌坊内光影迷离的氛围、周围赌客声嘶力竭的呼喊、庄家富有煽动性的话语、以及各种闻所未闻、刺激新奇的花样玩法,如同无形的蛛网,渐渐将他笼罩。
不知从何时起,他沉浸在“下一把一定能控制好”、“再玩一把就走”的循环里,早已将中年修士“要输不要赢”的告诫抛到了九霄云外。
赢的时候想赢更多,输的时候则急于翻本。
那“触底反弹”的初衷,扭曲成了对“翻盘暴富”的疯狂渴望。
他开始一直输,筹码迅速缩水,但他眼中只有赌桌,耳朵里只有骰子碰撞和筹码推搡的声音,浑然不觉自己已深陷泥潭。
其实,当他把最后的本钱,甚至将身上值钱的法器、丹药都抵押换成筹码又输光时。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越来越响亮的念头。
“赢回来!我必须赢回来!”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赌瘾与贪念,早已蒙蔽了他的灵台清明。
陈勇断断续续讲述完自己的经历。
连从乡下来、未曾见过什么世面的成家兄弟听完,都明显感觉到,这根本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环环相扣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