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合,城市华灯初上。
苏挽月瞥了一眼被放在角落的那个精致快递盒,像对待一个无关紧要的杂物。
她没时间多想,晚上还有几个预定的游戏陪玩单子,那是她下个季度房租的来源。
胃里空落落的提醒她该进食了,她简单套了件外套,素面朝天,拿着手机和钥匙出了门。
她不知道的是,从她踏出楼道的那一刻起,一道灼热的目光便如影随形。
陆堇并没有离开。他躲在小区绿化带的阴影里,像个初次陷入狂热爱恋的毛头小子,不,更准确地说,像个小心翼翼守护着稀世珍宝的……痴汉。
他看到苏挽月出来,心脏又不争气地加速跳动。即使穿着最普通的衣服,未施粉黛,她身上那种清冷易碎的气质在朦胧夜色中依然醒目,让他移不开眼。
他看着她没有走向任何看起来稍具规模的餐馆,而是拐进了小区后街那排烟火气十足,但也略显杂乱的小吃店。最终,她停在了一家招牌有些年头的牛肉面馆前,掀开厚重的塑料门帘走了进去。
陆堇的心像是被细微的针刺了一下,泛起密密匝匝的心疼。他的乖乖,他想象中应该被娇养在温室里的玫瑰,竟然在这种地方解决晚餐?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是不是他给的钱不够?
不对,“乖乖”明明说过很喜欢他送的那些奢侈品。
那一定是他的乖乖太节俭了!对,一定是这样!她不像那些虚荣的女孩,她淳朴、善良,不看重物质……
但是哪怕是在路边小店吃饭,那低头看菜单的侧影,那被热气熏得微微泛红的脸颊,在他眼里都美得像一幅画,可爱得让他心尖发颤。
他隔着雾气氤氲的玻璃窗,偷偷拍下她模糊的侧影,珍藏进新建的名为“宝贝”的相册里。
苏挽月对这一切毫无所觉。她快速吃完一碗加了份青菜的牛肉面,扫码付了十五块钱。胃里有了暖意,但长期的作息不规律和营养摄入单一导致的轻微贫血,让她饭后有些昏沉。她没有立刻回家,而是沿着后街慢慢踱步,权当消食。
走着走着,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在了一家灯火通明的宠物店橱窗外。
橱窗里,几只毛茸茸的小家伙正在玩耍。其中一只矮脚金渐层格外引人注目,圆溜溜的琥珀色大眼睛,金灿灿的毛发,短短的四肢让它看起来像个移动的毛球,憨态可掬。它正努力地用爪子扒拉着一个彩色铃铛球,笨拙又认真的样子瞬间击中了苏挽月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她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脸上那层惯有的清冷疏离如冰雪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近乎渴望的温柔。她忍不住伸出手指,隔着冰冷的玻璃,轻轻点了点小猫所在的位置。
小猫似乎有所感应,抬起头,冲着橱窗“喵”了一声,声音细弱娇嫩。
苏挽月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抹极淡却真实的笑意。这笑容落在一直悄悄跟在后面的陆堇眼里,简直比夜空最亮的星辰还要耀眼。他的乖乖,喜欢小猫!
她站在橱窗外,看了足足十几分钟,眼神里的喜爱几乎要溢出来。店员似乎认出了她这个“常客”,推开店门,热情地招呼:“小姐姐,又来看元宝啦?它今天特别精神呢,好像一直在等你一样!最近店里周年庆有活动,如果你真心喜欢,我可以申请给你打个很低的折扣哦。”
苏挽月眼神挣扎了一下,那瞬间的心动显而易见。她甚至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机,仿佛在确认什么。但最终,她还是摇了摇头,脸上恢复了些许平静,声音软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谢谢,不过……还是不用了。”
她的钱,每一分都有它的去处。下个月的房租,预留的生活费,以及那个深埋在她心底,支撑她走过无数个疲惫夜晚的目标——攒钱,买一个属于自己的小房子。
不需要太大,但那是只属于她的,不会被赶走,不需要看人脸色的窝。她对自己说,等有了那个窝,稳定下来,一定,一定要养一只这样的小家伙陪伴自己。
她最后留恋地看了一眼那只名叫“元宝”的金渐层,转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融入了夜色中。
陆堇看着她的背影,心疼与爱怜交织,几乎要满溢出来。他的乖乖,连喜欢一只小猫都如此克制,懂事得让人心疼!
他几乎是立刻抬脚走进了那家宠物店。
“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刚才招呼苏挽月的店员迎了上来。
陆堇努力压下内心的激动,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想给女朋友惊喜的普通男人,他指了指橱窗里那只矮脚金渐层,语气带着刻意的温柔和一丝炫耀:“你好,我想问问那只金渐层。刚才出去的那位女孩,是我女朋友。”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个“你懂的”笑容,“她是看上了这小家伙了吗,如果是的话可以卖给我吗?我想给她个惊喜。”
店员恍然大悟,立刻热情地回应:“啊!你说刚才那位很漂亮的小姐姐啊!对对对,她确实是我们的老熟客了,几乎每周都会来看元宝好几次,看得出来是真心喜欢得不得了。我们还奇怪她怎么一直没下手呢,原来是等着男朋友给惊喜啊!先生您可真贴心!”
这话如同蜜糖,精准地灌入陆堇这个顶级恋爱脑的心里。看!他的乖乖多么长情!多么专一!连喜欢一只猫都如此执着!他自动忽略了苏挽月可能是因为经济原因才没买,完全沉浸在“女友懂事的让人心疼”的幻想里。
“就它了。”陆堇毫不犹豫地掏出卡,“帮我办手续吧。不过我暂时还不能带走,需要先寄养在你们这里一段时间,等我……安排好惊喜,再来接它。”他得选个最浪漫的时机,把这只象征着他们爱情的小猫送到乖乖面前。
店员连连答应,手脚麻利地办理购买和寄养手续。陆堇看着笼子里懵懂无知的小猫,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这不仅是猫,这是他和他家乖乖爱情的见证和纽带。
办完一切,陆堇心满意足地走出宠物店,感觉空气都是甜的。他快步朝着苏挽月离开的方向走去,想要再多看她几眼。
刚拐过街角,就看到前面那个清瘦的身影晃了一下,随即用手扶住了旁边的路灯杆,微微弯下腰,似乎有些不适。
陆堇心里一紧,什么惊喜、什么暗中观察全抛到了脑后,几个大步冲上前,一把扶住了苏挽月的胳膊。“你没事吧?”他的声音带着真实的焦急,忘了伪装。
苏挽月确实是因为贫血,加上刚才情绪起伏,一阵头晕目眩。被人扶住,她缓了几秒才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戴着口罩却难掩关切的眼睛,似乎有点眼熟……好像是刚才那个快递员?
“谢谢……”她站直身体,声音因为虚弱显得更加软糯无力,“我没事,就是有点低血糖。”
看着她苍白的脸色,陆堇心疼坏了。“要不要去医院?或者我帮你买点糖?”
“不用不用,真的没事,休息一下就好。”苏挽月摆摆手,她不喜欢麻烦别人,更不想欠人情。她习惯性地拿出手机,“刚才真的太谢谢你了,我……我给你发个红包吧,算是一点心意。”她想着,这种方式最直接,也最能划清界限。
加微信?发红包?
陆堇脑子“嗡”了一下。加微信那还了得?他这个“快递员”的身份不就立刻暴露了?乖乖胆子小,要是知道被自己“跟踪”,肯定会害怕,说不定还会生气!
电光火石间,他灵机一动,连忙摸出自己另一部主要用于处理工作的手机,这部手机的微信是纯粹的工作号,与他私人生活完全隔离,里面只有一些商业伙伴和公司下属,绝对安全。
“好,好的。”他装作有些腼腆的样子,调出微信二维码,“红包就不用了,举手之劳。”
苏挽月没多想,扫码,发送好友申请。她的微信头像是一个简单的月亮剪影,名字就是“挽月”。
陆堇看着屏幕上跳出来的好友信息,再对比自己私人微信里那个顶着可爱卡通头像、昵称叫“浅浅的小世界”的苏浅浅,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他的乖乖……真是太可爱了!也太谨慎了!
连加一个“陌生快递员”的微信,都用的是小号!这个“挽月”一看就不是她常用的号嘛!不过……这个备用微信号看起来也太简单朴素了,连个可爱的表情符号都没有,肯定是随便注册来应付不必要的社交的。
嗯,安全意识很强,值得表扬!他的乖乖,果然又聪明又懂得保护自己!
他美滋滋地通过了“挽月”的好友申请,看着列表里并排的两个“苏小姐”。
一个甜美活泼是她网上的乖乖,一个清冷简约是他现实中的乖乖。两种不同的风格让他的心里充满了巨大的满足感和幸福的错觉。
他完全不知道,这个他认为是“小号”的微信号,才是苏挽月真实且唯一常用的联系方式。
而那个在他私人微信里活跃了半年之久的“浅浅的小世界”,才是真正的真爱乖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