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苏挽月（芸娘）明显变得更加“胆小”了。
她几乎是绕着靖王萧煜可能出现的所有路线走，若非必要绝不出玉漱院半步。
即便是在院子里，听到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像受惊的兔子般瑟缩一下，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时刻氤氲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恐惧与戒备。
萧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他并未再像那日傍晚般直接唐突，反而恢复了往日的威严与疏离，来玉漱院看女儿时，甚至不再多看苏挽月一眼，仿佛那日的失态从未发生过。但这平静的水面下，是更加汹涌的暗流。
他开始以更细致、更不容抗拒的方式，渗透和掌控她的生活。
他先是过问了小郡主的饮食起居，然后“不经意”地提到，奶娘的身子关乎郡主健康，需得仔细调养。
于是，各种名贵的补品、细腻的衣料，开始以“王府规矩”或“赏赐”的名义，源源不断地送到苏挽月简陋的下人房。送东西的内侍态度恭敬，话语却带着敲打的意味：“王爷念你伺候郡主辛苦，这是天大的恩典，你可要惜福，莫要辜负。”
苏挽月每次都惶恐地接下，感恩戴德，转头便将那些东西锁进箱底，碰都不碰。
她知道，这不是恩典，这是标记，是提醒她所有权的枷锁。
接着，萧煜开始“关心”她的家人。他派人“偶然”得知了她家中尚有一位病重丈夫的事情，甚至“体贴”地派了王府的医师前去诊视，带回的消息自然是病情沉重，需得名贵药材吊着性命。
这一切，都通过嬷嬷或其他下人的口，“无意”地传到了苏挽月的耳朵里。
他在用她的软肋，一点点地瓦解她的心防，逼迫她认清现实——她的反抗毫无意义，她的一切，包括她丈夫的性命，都捏在他的手心里。
苏挽月配合地表演着日益加深的焦虑和绝望。
她偶尔会在无人处偷偷垂泪，被“恰好”路过的萧煜瞥见；她会在喂奶时，看着怀中酷似其父的小郡主，眼神流露出复杂的、掺杂着恐惧与一丝认命的茫然。
这种无声的、逐渐崩溃的过程，比激烈的反抗更让萧煜感到一种掌控的快感。他像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看着猎物在精心编织的网中慢慢耗尽力气。
契机终于来了。
王妃柳如玉省亲归来，王府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某个深夜，萧煜在处理完公务后，并未回主院，而是命心腹内侍，悄无声息地传唤芸娘到书房问话，理由是“询问郡主近日饮食细节”。
夜深人静，王爷单独传唤一个奶娘，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苏挽月接到传唤时，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片死灰般的绝望。她紧紧攥着衣角，指甲掐进了掌心，在内侍不容置疑的目光下，一步步走向那座象征着权力与欲望的书房。
书房内烛火通明，萧煜并未坐在书案后，而是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
苏挽月低着头，跪伏在地，身体微微发抖，声音细若游丝：“奴婢……奴婢芸娘，叩见王爷。”
萧煜没有立刻叫她起身。他踱步到她面前，玄色的袍角停在她低垂的视线里。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目光如同实质，一寸寸掠过她纤细的脖颈，单薄的脊背，最终落在她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指尖上。
空气中，那缕芙蓉冷香似乎比平日里更淡了些，却因她此刻的恐惧与无助，透出一种别样的、引人摧毁的脆弱。
“抬起头来。”他命令道，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低沉。
苏挽月颤抖着，缓缓抬起头，脸色苍白，唇瓣被她咬得失去了血色，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惊惧的泪水，却强忍着没有落下，只是倔强地、绝望地看着他。
这副模样，彻底取悦了萧煜。
他俯身，伸手，冰凉的指尖轻轻触碰到她的下颌。苏挽月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想躲开，却被他用力捏住，强迫她维持着仰头的姿势。
“那日，为何要跑？”他逼近，灼热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龙涎香，笼罩着她，“本王很可怕？”
苏挽月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他捏着她下颌的手指上，带着微凉的湿意。
“王爷……饶了奴婢吧……”她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奴婢……奴婢有丈夫……奴婢只想……只想安稳度日……”
“丈夫？”萧煜嗤笑一声，指尖摩挲着她细腻的皮肤，语气带着残忍的玩味，“那个躺在床上，需要王府药材吊命的病鬼？”
苏挽月瞳孔骤缩，眼中的恐惧达到了顶点，仿佛被这句话彻底击垮。
萧煜满意地看着她的反应，指腹擦过她脸上的泪痕，动作带着一种狎昵的温柔，说出的却是最冷酷的话语：
“芸娘，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在这王府里，本王能给你的，远比你能想象的要多。同样，本王也能轻易夺走你的一切，包括……那条苟延残喘的性命。”
他松开她的下颌，直起身，重新恢复了居高临下的姿态，语气不容置疑：
“从今日起，你好生待在府里，伺候好郡主。至于其他……不该想的，别想。不该跑的，也别跑。”
“记住，你的安稳，只在本王一念之间。”
说完，他挥了挥手，仿佛驱赶一只微不足道的蚊蝇：“退下吧。”
苏挽月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半晌，才颤抖着爬起身，踉踉跄跄地退出了书房。自始至终，她没有再抬头看萧煜一眼。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萧煜才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泪水的咸湿与那勾魂摄魄的冷香。
他走到书案前，拿起一份关于她丈夫病情的密报，随手丢进了一旁的炭盆里，看着火苗将其吞噬。
他知道，这只美丽的、带着异香的蝴蝶，翅膀已经被他亲手剪断。剩下的，就是等待她彻底认清现实，乖乖飞入他早已准备好的金丝笼中。
而门外，苏挽月走在寂静无人的回廊上，夜风吹干了她脸上的泪痕，那双原本盛满惊惧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嘲讽和一丝即将收网的兴奋。
软肋？威胁？
真是……愚蠢又自大的男人。
你亲手递上的刀，最终会指向谁，还未可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