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老子……碾碎他!”
石大山的怒吼和堡垒河狸的咆哮混合在一起,带着失去同伴的悲愤,重重撞向那个挥斧的壮硕干部。撞击的冲击波将附近的几个融合体都掀飞出去。
然而,就在这混乱达到顶点的时刻,整个庞大的地下工厂,突然间安静了下来。
不是声音消失,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凝滞”。所有正在运转的机械,发出的嗡鸣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戛然而止。那些混乱攻击的融合体和幽冥殿守卫,也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僵立在原地。连墙壁上流淌的暗紫色能量,都停止了流动。
一股比之前在矿坑,比在云栖城会场更加深沉、更加浩瀚,也……更加悲伤的威压,如同沉睡的巨兽缓缓睁眼,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
工厂最深处,那片原本空无一物的黑暗穹顶,无声地亮了起来。不是灯光,而是一种冰冷、恒定、仿佛亘古存在的苍白光辉。光芒中,一道身影缓缓降下,依旧是那身朴素的黑色长袍,暗金面具遮挡着一切表情。
幽冥殿主,亲临。
他甚至没有看一眼下方狼藉的战场,没有看那些僵立的部下和融合体,也没有看严阵以待、如临大敌的林晓月等人。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岩壁,投向了某个遥远而虚幻的地方。
“无谓的挣扎,情感的闹剧。”殿主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响在每个人心底,冰冷得不带一丝涟漪,“世界的混乱,生命的痛苦,皆源于此。”
他的手臂平平抬起,五指张开,对着那片苍白光芒的中心。“就让你们亲眼见证,何为‘净化’,何为‘秩序’的真正基石。”
光芒骤然变得刺眼,并非温暖的光明,而是一种剥离了所有温度与色彩的“绝对之光”。在那光芒的核心,一个巨大的、复杂的暗金色阵法浮现,无数铭文锁链如同活物般从中延伸出来,哗啦作响。
锁链的中心,束缚着一个存在。
它形似传说中的麒麟,体态优雅而神圣,周身本应流淌着温暖祥和的圣洁光辉。然而此刻,那些光芒被锁链上流淌的暗金色符文死死压制,变得黯淡而破碎。更让人心神俱震的是它的眼睛——那双巨大的、本该充满智慧与仁慈的眼眸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凝固了的悲恸,以及一种令人心碎的麻木。
圣光麒麟。象征祥瑞、守护、治愈与指引的传说御兽。
可它现在,被自己族类视为神圣的锁链禁锢着,每一条锁链都深深勒进它光芒凝聚的身躯,每一次挣扎(如果那微弱的颤动能算挣扎的话),锁链上的符文就亮起,让它发出无声的、灵魂层面的痛苦战栗。
“这……这是……”阿织捂住嘴,眼泪不知为何就流了下来,她肩头的智芯也停止了所有运算,复眼呆呆地望着那头被束缚的圣物。
殿主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圣光麒麟,天生感知万物情感,心怀大爱,欲以自身光辉庇佑世间。然而,它目睹了什么?”
他的目光第一次扫过下方众人,冰冷如刀:“它目睹了上古至今,无数王朝因贪婪而倾覆,挚友因猜忌而相残,生灵因仇恨而永世厮杀。它治愈的伤口转眼被新的战火撕裂,它安抚的悲痛瞬间被更深的欲望淹没。它倾尽所有,却悲哀地发现,情感的火焰既能点燃希望,更能焚尽理智,酿成永不熄灭的灾厄。”
“于是,在漫长的悲恸与徒劳之后,它找到了我。”殿主的手轻轻抚过一条束缚麒麟的锁链,那麒麟的身体随之剧烈颤抖了一下,“它自愿接受‘剥离’,剥离那带来无尽痛苦与混乱的情感模块。唯有绝对的理性,才能根除世界的顽疾;唯有摒弃情感的干扰,才能做出真正正确、永恒的抉择。锁链不是束缚,是保护,保护它不再被世间的污浊情感所伤害,保护它得以用最纯粹、最有效的方式,执行‘净化’与‘重建’的使命。”
“放屁!!!”石大山赤红着眼睛,怒吼出声,“你这疯子!你把这么……这么好的大家伙,折磨成这个样子!还说什么自愿?!”
殿主对他的怒吼毫无反应,只是看向那头麒麟,声音里第一次似乎有了一丝极淡的、难以辨别的情绪:“醒来吧,执行我们的约定,净化这些……情感的残渣。”
苍白光芒大盛,锁链哗啦震响。那头圣光麒麟麻木悲恸的眼眸,缓缓转动,最终,空洞地“注视”向了林晓月他们。它张开口,没有咆哮,没有圣歌,只有一声仿佛从灵魂最深处挤出来的、支离破碎的、充满了万古悲伤的叹息。
而这声叹息化作了实质——一道苍白、冰冷、仿佛要剥离万物色彩与温度的“净化之光”,朝着众人缓缓弥漫而来。所过之处,连金属的色泽都在黯淡,空气中活跃的能量粒子纷纷“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