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文猛地睁开眼睛,像溺水的人被拖回水面,抓着走廊扶手大口大口地喘息,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开……开颅?
这两个字在他脑海里反复回荡,还每三个月一次?不是抽血,不是提取细胞,而是直接打开颅骨,从大脑中采集脑组织?
仅仅是听着他们冰冷的对话,一股生理性的战栗就从尾椎骨直窜到头顶,黄队……那个染着黄毛,整天散漫打游戏,还把车子贴满嘻哈图片的人,这几年竟然一直承受着这样的痛苦吗?
他是怎么撑过来的?每一次躺上手术台,睁眼看着无影灯,听着骨钻和颅锯在切割自己的脑袋时,他在想什么?
(由于需要频繁的开颅,医生怕取出组织时伤到核心区域,为了避免造成永久性损伤及影响心肺功能,所以黄琪的开颅手术大概率是在清醒时进行的,只对头皮和颅骨进行局部麻醉,术中还会要求黄琪配合回答问题或动一下手指等)
开颅真的是为了“女娲”吗?六姐的存储升级……需要人类的脑组织?
他们到底在六姐身上做了什么?难道在尝试制造一个拥有生物大脑的人工智能?可为什么需要定期补充新鲜的、高质量的脑组织?这是消耗品,还是……培养基?
还有龙舞,那个眼神清澈纯粹的年轻女孩儿竟然也在定期“提供样品”?!
男医生那句“恢复速度你看着都怕”像一根细针扎进陆景文心里,这意味着什么?龙舞的异能很可能赋予了她恐怖的再生能力,所以可以更频繁地被“采集”?这究竟是幸运还是可悲?
混乱、震惊、愤怒、恐惧,还有一丝兔死狐悲的痛楚,在他胸腔里搅成一团。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或者说对于“组织”的认知,正在被无声地、残酷地碾碎,异能者不是战士吗?不是执法者吗?
可现在看来,他们或许只是……一种特殊的资源。
他们....为什么愿意这么做?是被威胁了吗?总不能是自愿的吧?
突然,不远处的楼口响起哒哒的脚步声。
陆景文浑身一激灵,几乎是本能地收敛了所有外溢的情绪和能量,他迅速调整呼吸,让脸上因震惊而僵硬的表情放松下来,目光投向楼下黑黢黢的庭院,仿佛真的只是在欣赏幽静的夜景。
“陆警官,还没休息啊?”李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职业性的温和。
陆景文缓缓转过身,脸上已经挂起了一个略显疲惫的微笑:“睡不着,出来透透气,这里……挺安静的。”
“是啊,家属区嘛,主要是给一些需要特殊观察的病人住的,人少。”李姐不着痕迹地解释了一句,然后将手里一个包装精美的果篮递了过来,“哦对了,这是刚刚送来的,特事部那边给你的慰问品,孙部长他们很忙,实在抽不开身,就托我转交,让你安心休养,别多想。”
陆景文接过果篮,入手颇沉,他感受到李姐目光中的一丝打量,心脏又紧了一下,但面上笑容不变,甚至还带上了点恰到好处的感激:“谢谢李姐,也麻烦您替我谢谢领导,我没什么事....对了,我的血检结果应该出来了吧?”
“血检啊....我给你问问吧,放心,出来了我会告诉你的。”李姐笑了笑,又嘱咐了两句注意休息之类的话,便转身离开了。
直到她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陆景文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提着果篮走回了自己的病房。
关上门后,将果篮随手放在床头柜上,高档水果鲜艳的色彩和温馨的包装此刻看起来有些刺眼,陆景文一时受不了,只能又弯腰将它放到了地上。
自己已经住进来好几个小时了,血检报告哪需要这么久?这可不是普通医院,讲究一个先来后到,他就不信上头不想知道自己感没感染特殊细菌或病毒。
所以有两种可能,第一种:血检有问题,但是不能告诉自己,或者他们还没弄明白是什么问题。
第二种:血检没问题,但他们要观察自己是否被转化,所以用血检没出来拖住自己。
他觉得大概率是第二种,如果血检真有问题....他们肯定得采取措施了,不会就这么把自己丢在这里不管。
至于转化....曼斯无法沟通,他们不可能知道转化需要什么条件,需要多久,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自己关在这里观察,毕竟是“自己人”,也不能真关起来,所以才一直让自己休养吧。
陆景文舒了口气,他打过点滴后已经不晕了,也没有其他地方感觉异常,管他呢!这些都先放一放吧!
他的心思很快又回到了刚才那段影像中,红药....他看到李姐给对方发信息时的备注了,不仅名字,括号里还有一串手机号,他当然不可能打电话去问,所以只能找了个摄像头看不到手机屏的角度搜了一下“红药”。
页面跳转,红药的全称是“红旗制药厂”,关于它的官方介绍寥寥,只说是老资历的国营制药厂,还有一些陈年旧闻和专家名录,连曾经研发过什么药物的信息都没有,看来....这里研发的药物,受众绝非普通人。
对了,影像中李姐复制黄琪病例时打开的那个文件夹名称是“FF124 黄琪”,虽然只是一晃眼儿,但陆景文似乎看到....之前的那个文件夹里还有很多类似格式的文件夹。
他们都是....实验体吗?这跟狄斯特到底有什么区别?
得知了黄琪和龙舞的处境后,他无法再装作若无其事,对窥探那些过去不再感到心虚和愧疚,反而成为了一种执着的信念,今天他必须搞清楚这一切!
陆景文关灯上床,闭上眼睛,做出一副要休息的样子,但黑暗中,他所有的感官和能量都被调动到了极致。
这里是住院病房,虽然有很多监控,但不可能安装能量检测仪,所以陆景文肆无忌惮的探出能量触手,十分利索的从门缝窜到走廊,像藤蔓一样延伸,找到了刚才那间配药室,又从门缝钻了进去。
“回响定位”再次发动,目标是....抓取上一次打开那个包含众多编号文件夹的时刻!
时间回到几天前——
陆景文脑海中突然天光大亮,窗外的阳光正好,配药室的里间只有一个护士坐在电脑前,这回还是李姐,她正在填写一张纸质表格,表格名称是《10栋手术室安排表(8月)》。
桌面上摆着一本巴掌大的软皮笔记本,上头密密麻麻的写着蝇头小字,李姐正对照着笔记本上的内容填写这张表格。
陆景文又在上面看到了龙舞的名字,她的手术安排在8月24日10:00,106号手术室,手术名称是:骨髓干细胞采集术。
紧接着,他又看到了黄琪的名字....对了,那个男医生说改成120天后再采集,上次的手术时间是三个月前,这个月确实该到手术时间了。
他立即移开视线不敢再看,生怕看到“开颅手术”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