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天站在村口的石阶上,手指还插在地里。热气从裂缝中往上冲,带着一股焦土味。他抽出手,掌心沾着灰和一点暗红的泥。村民围成一圈,没人说话,可眼神都没离开他。
老者拄着拐杖往前走了一步。他手里捧着个铜罗盘,边框刻着歪斜的符文。指针原本稳稳指着北,现在却微微晃动。老人抬头盯着楚凌天,声音沙哑:“你刚才那一手,是妖法。”
“不是妖法。”楚凌天抹了把脸上的汗,“是地脉在动。你们祖上传下来的风水图,已经不准了。”
“放屁!”旁边一个中年男人吼了一声,手里铁锹往地上一顿,“我们家在这住了八代,哪次动土出过事?就你们一来,火喷了,地裂了,现在又要我们滚?”
人群又开始躁动。
楚凌天没看他,只盯着那罗盘。他能感觉到,罗盘里的金属有微弱的灵力波动,不是天然形成的,像是被人一点点刻进去的。这种手法他见过,在青铜阶梯的符文阵基上。
他往前走了两步。
人群往后退了半步。
老者抬手拦住他:“再走一步,我就摔了这罗盘。这是我们祖宗传下的规矩,龙尾之地,不可破。”
“我不破。”楚凌天停下,“我只想让你看看,现在的龙脉在哪。”
老人眯眼:“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谁信你?”
楚凌天伸出手:“把罗盘给我。”
“不行!”几个年轻人冲上来挡在前面,“不能给他!谁知道他要干什么!”
老者抬了抬手,他们才后退。但他没交出罗盘,反而抱得更紧。
楚凌天不急。他抬起右手,掌心朝下,缓缓压向地面。一层看不见的力场扩散开,周围的空气似乎沉了几分。他的重力领域没有攻击性,只是轻轻压住那一片土地。
罗盘突然抖了一下。
指针猛地一转,从北偏到了东南。
老人脸色变了。
“你动了它?”他盯着楚凌天,“你用什么东西干扰了?”
“我没碰它。”楚凌天声音很平,“是你这罗盘,感应到了真正的龙脉流向。地底的灵流已经偏移,原来的‘龙尾’位置,现在只剩死脉。再在这里建房、动土,反倒没事。但你们不让动的地方——”他指向远处山脚的一块洼地,“那里才是新的节点。”
老者低头看罗盘。指针还在颤,但方向没变。
他嘴唇动了动:“不可能……祖训说,龙尾在山脊第三折,背靠石门,面朝溪口……这不会错。”
“祖训没错。”楚凌天说,“可地脉会变。三天前有人炸了通道,三条主脉断裂,灵流改道。你们守着旧图,等于把房子盖在塌方口上。”
没人接话。
夜枭从村外走进来,脚步轻。他走到楚凌天身后,低声说:“查清楚了。村里十七户人家,梁柱内侧、灶台底下都刻了符文,和青铜阶梯上的标记同源。不是村民自己刻的,是有人趁夜里进来的。”
楚凌天点头,没回头。
他知道是谁干的。
十二宫不想让港口建成,也不想让他安稳处理地脉问题。他们一边炸通道,一边在民间埋下符文,引导这些世代居住的人把风水禁忌当成铁律,只要他敢动工,就会激起民怨,事情就会拖住。
这一招,比直接动手更狠。
他看向老者:“你这罗盘,是祖上传的?”
“五代之前,先祖从一位云游道士手里接过来的。”老人摸着铜壳,“说是能辨天地气运,定宅安坟。”
“它现在指的方向变了。”楚凌天说,“说明气运也变了。你要是信这个东西,就该信它现在的指向,而不是三十年前的记忆。”
老人沉默了很久。
终于,他把罗盘往前递了递。
楚凌天接过,双手捧着。铜壳冰凉,但里面那根指针还在微微震。他闭眼,神识顺着重力领域探入地底,感知灵流走向。片刻后,他睁开眼,将罗盘翻了个面,用指甲在背面划了一道线。
“新的龙脉节点在这里。”他说,“不在山上,也不在村里,是这块三角地。如果非要建港,可以绕开旧脉,顺着新流走。不仅能保地脉不断,还能借势聚灵。”
“什么意思?”有人问。
“意思是,不用拆房,不用迁坟。”楚凌天看着众人,“我可以把港口改成‘引灵港’。建筑走势顺着地脉走,像梳子理头发一样,把乱流梳顺。灵气回来了,庄稼长得好,人也精神。这不是破坏,是养脉。”
人群开始小声议论。
“真的假的……”
“他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可万一又炸了怎么办?”
楚凌天听到了,没反驳。他把罗盘还给老者:“你们可以不信我。但罗盘不会骗人。它现在指的,是地底真实的情况。你们要是愿意,明天我带人来测一次全境灵流,画一张新图。你们自己看,要不要改。”
老者接过罗盘,手有点抖。
他低头看着那根指针,看了很久。
最后,他没说话,转身往自家屋子走。其他人看着他背影,也没动。过了会儿,几个年轻人散开,回到自家门口站着,不再围成圈。
夜枭低声道:“他们态度松了。”
“还不够。”楚凌天看着远处的裂缝,“他们怕的不是地动,是坏了祖宗规矩。光讲理没用,得让他们亲眼看见变化。”
“要我现在调人来布阵吗?”
“不。”楚凌天摇头,“等他们自己来找我。”
他走到村口的老槐树下,靠着树干坐下。衣服上的灰还没拍掉,脸上也有干掉的血痕。他闭上眼,识海里鸿蒙源珠静静悬浮,表面有一丝极淡的裂纹——那是强行中断试炼留下的反噬。
他没管。
身体累,脑子却清醒。
他知道这场争,不是为了争一块地。是有人想用人心困住他,让他停在这里,动弹不得。可他从不怕麻烦,更不怕有人躲在后面耍手段。
他睁开眼。
天快黑了。
村子里亮起几盏灯。有户人家在做饭,烟囱冒烟。远处那条溪水还在流,声音不大,但一直没断。
就像地脉一样。
只要根不断,总会找到出路。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
这时,老者的孙子跑过来,手里拿着个木盒。他把盒子递过来,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跑。
楚凌天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纸,画着整个村子的地形,标着“龙首”“龙脊”“龙尾”。在“龙尾”位置,有个红色叉号。
但在纸的右下角,有一行小字:
“若气运移位,罗盘自引,当随其向,勿逆天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