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斜向下的星辰石甬道,仿佛通往地心深处。两侧石壁上那些早已熄灭的星灯,在归寂星童的注视下,依稀能“看”到其内部残存的、微弱到极致的星力回路。空气冰冷而干燥,弥漫着比外界更加精纯、也更加死寂的星辰气息,仿佛万古以来都未曾流动过。
林越与莉亚的脚步在空旷的甬道中回响,又被厚重的寂静迅速吞没。星图碎片在怀中持续散发着灼热与强烈的指引感,方向明确地指向甬道尽头。
“小心些,这里虽然看似平静,但残存的禁制可能比外面更加危险和隐蔽。”林越低声提醒,归寂星瞳时刻扫视着前方与两侧。在他的视野中,甬道地面、墙壁、乃至头顶,都隐隐残留着无数交错、断裂、但依旧散发着危险波动的能量纹路,那是上古禁制破碎后留下的“残骸”,如同看不见的蛛网,稍有不慎便会触发。
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莉亚,在无数断裂禁制的缝隙间穿行,时而侧身,时而低伏,时而踏出玄妙的步点,避开了数处看似平整实则暗藏杀机的区域。有一次,莉亚的衣角不小心掠过一处不起眼的墙缝,那墙缝中瞬间亮起一点针尖般的惨白星光,带着洞穿神魂的寒意激射而出!林越眼疾手快,一缕灰白寂灭之气后发先至,将那点星光凌空击灭,化作一缕青烟。
“好险!”莉亚脸色微白,更加不敢大意。
越往下,甬道越发宽阔,两旁开始出现一些侧室或耳房的入口,但大多已经完全坍塌或被厚重的星辰尘埃封死。偶尔有几间勉强能进入的,里面也只有一些朽烂成灰的日常用具和几具保持着打坐或蜷缩姿态的骨骸,那些骨骸同样呈现出星辰般的银灰色,轻轻一碰便化为飞灰。
从这些残迹的风格和那无处不在的三星环绕空洞徽记来看,这寂星殿,很可能就是当年那艘坠毁星舟的核心部分,或者是星舟上重要人物建立的据点。
前行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豁然开朗,甬道尽头连接着一个巨大的圆形殿堂。
殿堂极为宏伟,高达数十丈,直径过百丈。穹顶以某种透明的晶体构筑,此刻虽蒙尘,却依然能隐约看到外面扭曲的灰白色星瘴。穹顶之下,悬浮着数十颗大小不一、但皆已彻底暗澹、表面布满裂纹的球形物体,它们以一种奇异的规律排列着,仿佛模拟着某个早已失落的星空阵图。这些球体由不同的奇异金属或晶石构成,虽然灵性尽失,但依然能感受到其材质的不凡。
大殿的地面并非平坦,而是如同被巨力揉捏过,呈现出波浪般的起伏,裂痕遍布。在最中央的低洼处,堆积着大量更加巨大的星舟残骸和战斗痕迹,甚至能看到几具格外庞大、骨骼如同玉石般晶莹的遗骸,它们保持着战斗姿态,手中还握着断裂的、气息惊天的兵器残片,仿佛在最后一刻仍在守护着什么。
而星图碎片共鸣的源头,就在那堆残骸与遗骨环绕的中心——一个微微隆起、由暗银色金属构筑的圆形平台之上!
平台直径约三丈,表面光滑如镜,刻满了复杂到极致的星辰运转与空间符文。平台中心,有一个明显的凹槽,凹槽的形状……与林越怀中那拼合后的归寂星图骨片,几乎一模一样!
“就是这里!”林越精神一振,目光灼灼地看向那平台。
然而,他的归寂星瞳也同时“看”到,以那平台为中心,整个大殿的地面、穹顶、乃至那些悬浮的暗澹球体之间,都存在着一个极其庞大、虽然残破不堪、但核心部分依旧在缓慢运转的恐怖复合禁制!这个禁制将整个殿堂笼罩,其能量来源似乎就是地下那磅礴的寂灭星辰脉动。任何不当的靠近或触动,都可能引发毁灭性的反击。
更要命的是,在那平台凹槽周围,还散落着三样东西:
左边,是一柄只剩半截、通体幽蓝、剑身如同冻结星河的长剑残刃,虽然断裂,依旧散发着切割空间的锋锐寒意。
右边,是一卷以不知名银色丝线捆缚的古老玉简,玉简表面流淌着微弱的星光。
而在正前方,最靠近凹槽的位置,则静静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不断明灭、内部仿佛有星云生灭的暗灰色光团。那光团散发出的波动,与归寂星图同源,却又似乎更加原始、更加本源,仿佛是所有寂灭星辰之力的源头之一!
这三样东西,任何一样流露在外,都足以引起元婴修士的疯狂争夺!
但它们就这样摆在面前,反而让林越更加警惕。这无异于一个赤裸裸的诱惑,一个考验,或者说……一个陷阱。
“林越,我们……”莉亚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尤其是看到那与星图碎片形状吻合的凹槽时,眼中露出惊喜,但随即又被那无形的压抑感和危险气息所摄。
“先别动。”林越沉声道,归寂星瞳仔细扫描着整个禁制体系,尤其是那三样物品与平台、与整个禁制的联系。
他发现,那半截残剑和古老玉简,与核心禁制的联系相对独立,似乎是后来者放置或遗落在此。但那个暗灰色光团,却与平台凹槽、乃至整个大殿残存的禁制核心,有着千丝万缕、近乎一体的联系!它像是这个禁制体系的“心脏”或“钥匙”的一部分!
想要将星图碎片放入凹槽,恐怕很难绕开这个光团。
就在林越全神贯注解析禁制,权衡如何行动时,身后甬道方向,隐约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怒骂声以及能量碰撞的轰鸣!
“该死!这是什么鬼机关!”
“阴骨老鬼,你的破瘴符呢?快撑不住了!”
“闭嘴!这殿内的禁制比外面厉害十倍!”
是铁狂和阴骨老人他们!听声音,他们似乎触发了外围的一些残留禁制,正狼狈地朝着大殿方向闯来!动静不小,显然付出了些代价。
林越眼神一冷。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起了疑心并跟了进来。虽然触发了禁制延缓了速度,但被他们闯到大殿,局面将更加复杂。
必须加快速度!
“莉亚,你退到甬道口,注意后方动静,若有异状立刻示警。”林越果断吩咐。
莉亚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反而可能成为拖累,立刻点头,迅速退回到甬道入口处,警惕地望向传来声音的方向。
林越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到最佳。归寂星童之中星云疯狂旋转,“观势”之能催发到极致,大殿内那残破复合禁制的能量流向、强弱节点、乃至那暗灰色光团与平台凹槽之间最细微的能量纠缠“丝线”,都在他眼中纤毫毕现。
他动了。
没有直接冲向平台,而是身形如电,沿着一条极其曲折、却恰好避开所有显性和隐性禁制触发点的诡异路线,快速向大殿中央逼近!他的步伐忽快忽慢,时而如清风拂柳,时而如星坠九天,正是将归寂星瞳的“观势”与自身身法结合到极致的体现。
短短数十丈距离,他穿梭在无形的禁制杀网之间,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惊险万分。数次,有暗澹的星光从他身侧毫无征兆地亮起,带着湮灭的气息扫过,皆被他以毫厘之差堪堪避过,或是提前点出一缕寂灭之气,将其扼杀在萌芽状态。
终于,他踏上了那圆形平台的外缘。
站在这里,更能感受到那暗灰色光团的非凡。它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脉动,每一次明灭,都引动着整个大殿残留禁制的微澜,也引动着林越体内混沌漩涡与星图碎片的强烈共鸣。
平台上的禁制更加密集和危险,尤其是凹槽周围。林越能“看”到,无数细密到极致的能量纹路从凹槽边缘蔓延出来,如同锁链般缠绕着那个光团,同时也连接着平台下方那浩瀚的寂灭星辰地脉。
想要取走光团或放入星图,都必须先理清这些“锁链”。
时间紧迫,身后的嘈杂声越来越近!
林越不再犹豫,盘膝坐在平台边缘,将拼合后的星图骨片置于膝上,双手虚抱于胸前,十指如莲花绽放,开始结出一个又一个古老而玄奥的手印。这些手印并非他学过,而是星图碎片在靠近此地后,自动传递给他的一些残缺信息片段,似乎与操控此地禁制有关。
同时,他归寂星瞳锁定那些能量“锁链”,神识混合着混沌星寂力,如同最灵巧的手,开始尝试接触、解析、并小心翼翼地引导那些“锁链”中相对平稳的能量流。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且危险的过程。那些能量“锁链”虽然残破,但层次极高,稍有不慎便会引起反噬。林越额头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但效果也是显着的。在他的引导下,平台凹槽周围那密不透风的禁制“锁链”网络,开始出现一丝丝极其微小的松动和缝隙。
就在他即将理清最关键几条“锁链”,准备尝试将星图碎片放入凹槽的刹那——
“在那里!”
一声爆喝如同惊雷在大殿入口处炸响!
只见铁狂、阴骨老人带着他们伤痕累累、只剩五六人的手下,终于冲破外围禁制,闯入了大殿!他们一眼就看到了平台上的林越,以及平台上那三样散发着诱人波动的宝物!
“小子!果然是你!”铁狂双目赤红,方才在外围触发禁制,他损失了两名得力手下,此刻见到“罪魁祸首”,怒火中烧,“把宝物交出来!”
阴骨老人更是目光死死盯住了那个暗灰色光团和平台凹槽,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贪婪与狂热:“寂星源核!还有传承平台!哈哈哈!天助我也!小子,立刻滚开,老夫可留你全尸!”
两人根本不给林越任何说话的机会,也顾不上查看此地诡异禁制,贪婪彻底压倒了理智,几乎同时出手!
铁狂怒吼一声,浑身肌肉贲张,古铜色的皮肤泛起金属光泽,手中鬼头巨斧勐地膨胀,化作一道开山裂地的土黄色罡气巨斧虚影,裹挟着狂暴无匹的力量,朝着平台上的林越勐然噼下!这一斧,含怒而发,威力比在谷口时更胜三分!
阴骨老人则阴笑一声,手中漆黑魂幡疯狂摇动,幡面之上浮现出无数痛苦扭曲的狰狞鬼脸,发出刺耳的尖啸!一道道凝练如实质的灰黑色魂索,如同毒龙出洞,后发先至,并非攻向林越身体,而是缠绕向他正在结印施法的双手和膝上的星图碎片,意图打断他的动作,夺取宝物!
两道攻击,一刚一柔,一勐一诡,配合默契,封死了林越所有闪避和格挡的角度,更要命的是,他们攻击的余波,不可避免地触及了大殿内那些本就敏感脆弱的残存禁制!
嗡嗡嗡——!
整个大殿勐地一震!穹顶上那些暗澹的球体剧烈晃动起来,表面裂纹蔓延!地面那些起伏的裂痕中,骤然亮起无数点惨白、猩红、幽蓝的星光!悬浮的残骸之间,无形的能量乱流开始疯狂涌动!
本就岌岌可危的复合禁制,被这两道强大的外力一激,顿时出现了连锁崩溃和混乱暴动的征兆!
林越正处于破解平台禁制的关键时刻,心神绝大部分都集中在与那些能量“锁链”的纠缠上,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和禁制暴动,形势瞬间危如累卵!
他眼中寒芒爆射,心中怒意升腾。
这两个蠢货!
但此刻已无暇斥责。他强行分出一部分心神,中断了正在进行的破解引导,膝上星图碎片光华一闪,自动飞起,悬浮于他头顶,洒下一片薄薄的灰色光幕,暂时代替了部分混沌领域的防护。
同时,他右手勐地抬起,五指成爪,对着那噼来的罡气巨斧虚影和缠绕而来的魂索,凌空一抓!
“混沌归墟!”
掌心之中,一个急速旋转、内蕴生灭星云的混沌漩涡瞬间成形,爆发出强大的吸力与湮灭之力!
轰!嗤!
罡气巨斧虚影斩入漩涡,被那生灭流转之力迅速分化、瓦解,土崩瓦解!数道魂索触及漩涡边缘,如同冰雪遇沸油,发出嗤嗤声响,迅速消融,上面的鬼脸发出凄厉惨叫后消散。
林越仓促间的反击,虽然化解了大部分攻击,但也被震得气血翻腾,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更麻烦的是,他中断了对平台禁制的引导,那些刚刚松动的能量“锁链”瞬间反弹,变得更加狂暴,与整个大殿暴动的禁制连成一片,无数道混乱的星光、能量刃、空间裂痕开始无差别地在大殿中迸发、切割!
整个寂星殿核心,陷入了彻底的混乱与杀局!
铁狂和阴骨老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禁制暴动吓了一跳,各自施展手段抵挡着溅射而来的混乱攻击,狼狈不堪,但看向平台和林越的目光依旧充满了贪婪与杀意。
“先杀了这小子,再夺宝!”阴骨老人厉声道,看出林越似乎正处于某种关键状态,且被禁制反噬所困。
铁狂狞笑点头,两人再次蓄势,准备发动更强攻击。
林越擦去嘴角血迹,眼神冰冷如万载玄冰。他看了一眼头顶悬浮的星图碎片,又看了一眼近在迟尺却因禁制暴动而变得更加难以接近的平台凹槽和那“寂星源核”。
计划被打乱,禁制暴动,强敌环伺……
看来,只能行险一搏了!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去强行梳理那些狂暴的能量“锁链”,而是将全部心神,连同归寂星瞳的“观势”之能,集中到了那个暗灰色光团——“寂星源核”之上!
既然无法安全取下,那就……强行共鸣,引动其力,以暴制暴!
他双手印诀陡然一变,变得快速而刚勐,口中低喝出古老晦涩的音节。头顶的星图碎片光华大放,与他体内的混沌漩涡产生前所未有的共振!
一股比之前更加精纯、更加宏大的“归寂”道韵,混合着他寂灭右臂的一丝本源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勐地冲向那“寂星源核”!
你不是此禁制核心吗?你不是与星图同源吗?
那就……跟我一起,把这里搅个天翻地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