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紫色的阴影利爪撕裂空气,指尖萦绕的混沌能量扭曲了光线,死亡的气息瞬间扼住了林骁的咽喉。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他能看清爪尖那非自然的、仿佛有生命般流动的幽暗纹路,能感受到那纯粹的、对秩序与存在本身充满憎恶的毁灭意志。
“放夜者”的冰冷回响在他灵魂深处尖啸,那不是警告,是烙印在本能中的、跨越了无尽循环的仇恨共鸣。这怪物——这“清道夫”留下的污染衍生物——与那终末的化身同源。
不能碰!碰到就完了!
林骁全身的肌肉在千分之一秒内做出反应。不是后退——来不及。也不是格挡——那阴影的利爪能轻易蚀穿物质与能量。他将全部意志灌注于双腿,不是移动身体,而是强行扭曲了脚下那片本就脆弱的、被“铁棺”混乱引力场撕扯的空间结构。
“哧啦——!”
利爪擦着他的面罩划过,面罩外层的高分子材料如同黄油般融化、汽化,露出下面银灰色的内衬。仅仅是掠过,那混沌的侵蚀力就让他的面部感到针扎般的剧痛,视野边缘泛起诡异的、不断变换几何形状的黑色斑点——那是感知直接被污染的表现。
“砰!砰!砰!”
几乎在利爪挥空的同时,林骁右手握持的脉冲手枪爆发出怒吼。三发灼热的能量束呈品字形射入翻滚的暗紫色雾团。没有击中实体的触感,能量如同泥牛入海,只在雾气中激起更剧烈的翻涌,反而让那令人作呕的、直达灵魂的低语变得更加清晰、疯狂。
“嘶——嘎——!”
雾气中传来非人的嘶鸣,更多的阴影触须从中探出,狂乱地舞动。杨振江(备份)的惨嚎已经微弱下去,生命体征在战术平板刺目的红光闪烁中急速衰竭。
“老林!”陈锋的咆哮在通讯频道炸响,伴随着磁轨步枪特有的、沉闷如擂鼓的连续射击声。“咻!咻!咻!”数道赤红的金属弹丸撕开冰冷的真空,轰入雾团,这次终于有了效果——弹丸上附着的动能似乎能稍微搅动那混沌的聚合体,雾气被撕开几道短暂的缺口,露出后面墙壁上那亵渎的图案核心。那蠕动的暗紫色物质缩小了一圈,但幽光更盛。
“它在吸收攻击能量!别停!压制它!”老莫沙哑的声音切入频道,出奇地冷静,“用秩序侧能量!混沌厌弃秩序!”
秩序侧能量?林骁心念电转。他体内那点可怜的系统能量本质偏中性,而“放夜者回响”……那是超越秩序与混沌对立的终极终末,是“清道夫”追逐的“终极混沌”(清夜)的某种扭曲镜像,用它对抗眼前的衍生物,无异于火上浇油。
不,还有别的!他想起“微光之庭”那纯净的、带着“星火”遗泽的乳白色光芒,想起“仲裁者”那冰冷但绝对有序的能量场……以及,脑海中那星辰坐标印记传来的、与这片“坟场”深处某物隐隐共鸣的、某种更加古老、更加中正平和的“秩序”感。
赌了!
他不再尝试用能量直接攻击,而是将残存的、大约7%的系统能量全力运转,不是外放,而是向内收束,在体表形成一层极其纤薄、但频率被强行拔高、模拟着记忆中“仲裁者”能量场特征的“秩序薄膜”。同时,他强行压制住“放夜者回响”的躁动,将全部精神集中在脑海中的星辰坐标印记上,全力激发其与远方“秩序之源”的共鸣!
“嗡——!”
以林骁为中心,一道肉眼不可见、但能被灵敏感知捕捉到的、极其微弱的、带着奇异韵律的“秩序波纹”荡漾开来。这波纹如此微弱,甚至无法干扰一粒尘埃,但其蕴含的那种“存在即合理”、“万物依律而行”的底层秩序意蕴,却如同烧红的烙铁,碰触到了那片混沌雾气。
“嗤——!”
雾气如同活物般剧烈收缩、翻滚,发出更加尖锐痛苦的嘶鸣,探出的阴影触须如同被烫伤般迅速回缩。那墙壁图案中央的暗紫色物质蠕动速度暴增,幽光疯狂闪烁,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和……吸引?
就是现在!
“陈锋!打那个发光的核心!”林骁嘶吼,同时将切割炬的能量输出调到最大,炽白的等离子火焰喷涌而出,不是攻击雾气,而是狠狠斩向连接墙壁图案与雾气的、那几条最粗的阴影“纽带”!
“明白!”陈锋怒吼,磁轨步枪瞄准,扣动扳机!这一次,他射击的不再是雾气,而是透过雾气短暂露出的、那图案中心的暗紫色物质!
“噗!”
赤红的弹丸精准地命中目标!暗紫色物质猛地一颤,表面出现龟裂,幽光骤然黯淡!与之相连的雾气发出凄厉到极点的尖啸,整体形态都开始不稳!
“滋啦——!”林骁的等离子火焰也同时斩断了数条阴影纽带!雾气与墙壁图案的联系被部分切断!
雾气翻滚着,开始向中心那受损的暗紫色物质收缩,似乎想要逃离或重新稳固。杨振江(备份)瘫软的身体从逐渐稀薄的雾气中露了出来,一动不动,生命体征几乎消失。
“老杨!”陈锋目眦欲裂,就要冲过来。
“别过来!还没完!”林骁急喝,他的【超感感知】疯狂报警!那暗紫色物质虽然在收缩,但其内部正在酝酿一股更危险、更凝聚的毁灭性能量!它要自爆?还是进行某种蜕变?
不能让它得逞!
林骁眼中厉色一闪,做出了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他猛地将切割炬投向正在收缩的雾团,干扰其凝聚,同时身体如同猎豹般扑出,目标不是雾团,而是瘫在地上的杨振江(备份)和他手中那依旧闪烁红光的战术平板!
“老林!”陈锋的惊呼声中,林骁已扑到杨振江(备份)身边,一把捞起他和平板,脚下一蹬残骸,借着微重力向舱门外弹射!
就在他脱离原地的瞬间——
“轰!!!”
那团收缩到极致的暗紫色雾团连同墙壁上的图案猛地向内坍缩,形成一个拳头大小的、绝对黑暗的点,然后——
无声地爆炸了。
没有火光,没有冲击波。只有一道纯粹的、湮灭一切的“虚无”波纹呈球形急速扩散!所过之处,金属舱壁如同沙雕般化为最基本的粒子消散,控制台、管线、冻结的冰坨……一切物质存在都被抹去,留下一个绝对光滑的球形缺失。
“拾荒者”号剧烈震动,警报凄厉响起!“检测到局部空间湮灭!护盾过载!结构完整性受损10%!”
林骁抱着杨振江(备份)重重撞在舱门外的走廊墙壁上,即使有宇航服缓冲,也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喉头一甜。他顾不上检查伤势,回头看去,只见原本的控制室大半已经消失,只剩下一个边缘光滑如镜的、通往船体外的巨大空洞,外面是“铁棺”冰冷的星空和飘浮的残骸。空洞边缘的金属呈现熔融后又瞬间冷却的琉璃态,散发着诡异的幽光。
那“清道夫”的残留物,自爆了,也带走了那片亵渎的区域。
“咳咳……”怀中的杨振江(备份)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喷出的血沫在面罩内壁晕开。他竟然还留着一口气!
“老杨!撑住!”林骁连忙检查他的生命体征,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确实还在。
杨振江(备份)艰难地睁开眼,眼神涣散,但看到林骁时,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有解脱,有愧疚,有急切。他沾满血污的手,用尽最后力气,将那个屏幕布满裂纹的战术平板,死死塞进林骁手里。
他的嘴唇翕动,通过内部通讯,微弱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数……据……‘钥匙’……真相……在……‘静默谷’……小心……老莫……他……不完全是……‘星火’……”
话音未落,他眼中的光芒彻底黯淡,头一歪,生命信号归于一条直线。
杨振江(备份),死了。
“老杨——!!!”陈锋的悲吼从通道另一头传来,他刚刚冲过来,就看到这一幕。
林骁死死攥着那尚带余温的战术平板,指节发白。又一个……牺牲了。尽管这个“杨振江”身份成谜,但他最后的警示……
小心老莫?他不完全是“星火”?
“清理现场!立刻撤离!刚才的爆炸和能量波动太大了!会把‘东西’引来的!”老莫急促的声音在频道中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林骁猛地抬头,看向通道尽头“拾荒者”号的方向。舷窗外,深邃的黑暗宇宙中,几点不自然的、正在快速移动的星光,映入了他的眼帘。
不是星辰。
是引擎尾焰。
“仲裁者”的追踪舰队,还是“清道夫”的猎杀小队?
亦或……两者皆是?
“走!”林骁压下翻腾的心绪和伤痛,将杨振江(备份)的尸体用固定索捆在背上,抓起平板,对陈锋低吼。
两人借助推进器,以最快速度冲向“拾荒者”号打开的舱门。
在他们身后,那个光滑的湮灭空洞边缘,细微的、琉璃化的金属表面上,一丝几乎看不见的、与那暗紫色物质同源的幽光,微微闪烁了一下,随即隐没。
“清道夫”的污染,真的被彻底清除了吗?
“拾荒者”号引擎发出低吼,迅速脱离这片残骸,如同受惊的游鱼,再次扎进“铁棺”更加深邃复杂的阴影之中。
舰桥内,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陈锋一拳砸在控制台上,金属面板发出沉闷的响声,他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又一个战友死在了眼前。
林骁默默地将杨振江(备份)的尸体平放在地,检查着那个破损的战术平板。屏幕勉强还能亮,但大部分数据似乎都损坏了,只有几个加密文件夹的图标还在闪烁。
老莫一言不发地驾驶着飞船,在残骸中穿梭,试图摆脱可能的追踪。昏黄的光线下,他的侧脸如同石刻,没有任何表情。
过了许久,老莫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他最后……说了什么?”
林骁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直视着老莫浑浊但此刻异常清醒的眼睛,缓缓道:
“他说,数据在平板里。‘钥匙’的真相,在‘静默谷’。”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重复了杨振江(备份)最后的警告:
“他还说,小心老莫……你,不完全是‘星火’。”
舱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飞船引擎低沉的嗡鸣,和远处,那越来越近的、不祥的引擎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