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扬的魔法钟声再次回荡在“元素共鸣大厅”之中,宣告着课间休息的结束。学生们如同归巢的蜂群,从各个露台、走廊和休息角迅速返回环形教室,纷纷落座。空气中还残留着课间交谈带来的细微骚动,但很快便在一种对知识的期待中平息下来。
博恩斯教授重新站上讲坛,深蓝色的法师长袍纤尘不染,头发在穹顶模拟的阳光下闪烁着睿智的光泽。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目光再次扫过座无虚席的观众席,尤其是在那些坐姿笔挺、白金色校服格外醒目的皇家学院学生区域,以及中后排泽菲尔三人所在的位置略微停顿,仿佛无形的触须轻轻触碰了一下某些特别的魔力场。
“好了,同学们,欢迎大家回来。”博恩斯教授的声音通过魔法扩音,清晰而平和地传遍大厅,“我们继续上节课的话题。刚才我们花了些时间探讨魔法回路的唯一性、与生命的紧密联系,以及必须警惕的禁忌。现在,让我们转换一下视角,来谈谈那些在魔法回路谱系中,格外引人注目、甚至令人惊叹的存在。”
他顿了顿,似乎在等待学生们消化这个转折,然后抛出一个问题:“在你们的认知里,或者说,在流传的故事和普遍的印象中,什么样的魔法回路,会最让人感到惊讶、羡慕,乃至心生敬畏呢?”
这个问题像一颗投入池塘的石子,立刻在学生们中间激起了涟漪。环形教室里响起了嗡嗡的窃窃私语声。
有前排一个声音清脆的女生大胆说道:“教授,是不是那些特别稀有的魔法回路?比如书上记载的‘星辰共鸣’或者‘龙语亲和’?”
另一个坐在侧边的男生接话:“我觉得是光属性魔法回路!尤其是那种特别纯净、强大的圣光类回路!感觉既神圣又强大!”
“武器类的也很厉害啊!”靠后区域一个身材壮实的学生嚷道,“我见过高年级学长召唤出魔力巨剑,一剑劈开了练习场的岩石靶子!那气势!”
“还有时间类的吧?虽然只是传说……”
“昆虫类?听起来有点奇怪,但控制虫群好像也很可怕……”
学生们七嘴八舌,提出了各种猜想,课堂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
博恩斯教授微笑着抬起手,做了一个下压的手势。奇异地,随着他手掌落下,一种温和而坚定的魔力波动扫过全场,所有的交谈声瞬间平息,只剩下一种专注的寂静等待。
“大家说得都很有道理,”教授肯定了学生们的思考,“从不同的角度看,强大的、稀有的、或者视觉效果惊人的回路,确实容易让人印象深刻。”他的目光在前排那片白金色区域停留了几秒,“而其中,光属性魔法回路,尤其是与‘神圣’、‘净化’、‘秩序’等概念高度共鸣的回路,在多数人的认知中,无疑是令人惊叹的代表。它们往往天生具备强大的正面能量、净化能力、防护力,甚至在启迪、鼓舞人心方面也有独特作用。可以说,在某些方面,它们是非常‘全能’且令人安心的力量。”
随着教授的话语,前排那二十多名皇家学院的学生,不自觉地微微挺直了脊背,下巴略微抬高,脸上虽然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平静,但眉眼间那股与生俱来的、深入骨髓的骄傲感,却难以掩饰地流露出来。阳光(无论是真实的还是模拟的)似乎都格外偏爱他们,在他们象牙白的校服和金色的纹饰上跳跃,仿佛印证着教授的话语——他们就是这种令人惊叹力量的在世代表。
博恩斯教授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随即继续他的讲述:“除了光属性,大家提到的武器具现类、时间感知类(虽然极其罕见)、甚至昆虫操控类等特殊回路,也确实各具特色,能在特定领域发挥出惊人效果。”
他的语气渐渐变得严肃而深沉:“但是,同学们,我今天想特别强调的是另外两类,它们在稀有程度上或许不亚于甚至超过某些光属性变体,但在世俗认知中,却常常被误解或恐惧。”
环形教室里的空气似乎又凝滞了一些。
“第一类,是精神干涉与操控类回路。”教授的声音清晰而缓慢,确保每个字都深入人心,“这类回路不依赖于元素或物理力量,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思维、情绪甚至记忆的层面。一个眼神,一个念头,或许就能让人陷入幻境、失去战意、或者被植入暗示。它们无形无质,却可能致命。历史上,强大的精神系法师,往往是战略级的存在,令人防不胜防。”
许多学生脸上露出了忌惮甚至畏惧的神色。直接攻击心灵的能力,比看得见的火焰闪电更让人本能地感到不安。
“而第二类,”博恩斯教授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教室中后区域,然后缓缓收回,“则是暗属性及其相关变种回路。”
这个词一出,不少学生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甚至有人发出了轻微的吸气声。在主流叙事中,“暗”往往与“阴影”、“隐匿”、“死亡”、“腐朽”、“恐惧”等负面概念联系在一起。
教授显然预料到了这种反应,他摇了摇头,语气变得格外郑重:“同学们,请记住,不要被表面的词汇和刻板印象所束缚。‘暗’并不等同于‘邪恶’,正如最耀眼的光,若用于焚烧无辜,也是罪恶。暗属性魔法回路,仅仅是魔法能量的一种表现形式,它源自世界的另一面——寂静、隐秘、包容、转化与终结。”
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词句:“事实上,在某些方面,暗属性回路与光属性回路,犹如一枚硬币的两面,或者昼夜的交替。光能做到的——比如穿透、显现、净化、能量迸发,暗属性通过不同的形式,同样可以做到,甚至可能更加……深邃和不可测。它们擅长隐匿、渗透、吸收、转化能量,在防御、侦查、辅助、甚至治疗(以某种独特的方式)方面,都有独到的建树。历史上,许多伟大的守护者、探险家、学者,都拥有强大的暗属性或阴影亲和回路。”
教授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扫视全场:“所以,我要对在座所有可能拥有稀有属性回路——无论是精神系、暗属性系,还是其他任何不被世俗完全理解或接纳的回路——的同学说:请你们正视自己的力量,不要因为外界的偏见或自身的困惑而轻视它、恐惧它,甚至试图压抑它。一个‘好’的魔法回路,并非仅仅由它的属性名称或常见程度决定,而在于它与持有者的契合度,以及持有者如何理解、驾驭并将其用于何处。你们是幸运的,因为你们拥有探索魔法世界更深远奥秘的独特钥匙。”
话音落下,整个“魔法共鸣大厅”一片寂静。学生们陷入了沉思,尤其是那些可能身负“非主流”回路的学员,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有恍然,有释然,也有更深的思索。前排皇家学院的学生们依旧保持着骄傲的姿态,但仔细看去,其中几位的眼神也略微闪动,似乎在消化教授这番打破常规的论述。
悠扬的下课钟声终于响起,打破了这意味深长的寂静。
“好了,今天的课程就到这里。”博恩斯教授合上讲台上的笔记,微笑着对学生们点头,“希望这两节课的内容,能为大家打开一扇新的窗户。下周同一时间,我们继续。下课。”
学生们开始陆续起身,收拾东西,低声交谈着离开教室。阳光透过穹顶,依然明亮,却似乎带上了一些不同的色彩。
* * *
泽菲尔、卡尔和莉蒂西莎随着人流走出“魔法共鸣大厅”,春日午后的暖风扑面而来,带着花草的芬芳。经过两节信息量巨大的课程,三人都觉得需要一点轻松的时间来消化和放松。
“去休闲区吧?”卡尔提议,摸了摸肚子,“我感觉刚才动脑子消耗特别大,急需补充能量!”
莉蒂西莎莞尔一笑:“也好。下午我们没有其他课程了,可以悠闲一点。”
泽菲尔点头同意。三人便沿着绿树成荫的小径,朝学院生活区的“琉璃亭”餐厅走去——不过这次他们选择了餐厅隔壁一家以快捷西式简餐出名的“橡木桶小屋”。这家店装修风格粗犷温暖,以厚重的原木、暖黄的灯光和空气中弥漫的烤面包与烤肉香气着称。
他们在二楼的露天平台选了个靠边的位置。平台由厚实的木板铺就,围着古朴的木栏杆,上面悬挂着几盆开得正盛的迎春花,嫩黄的花朵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从这里可以俯瞰下方一条热闹的小吃街和远处平静的湖面,视野开阔,阳光充足。
点了三个招牌的“巨无霸魔力牛肉汉堡”(据说肉饼掺入了微量魔力香料,能短暂提振精神)、一份混合炸薯条和洋葱圈、三杯冰镇气泡果汁,以及一小份餐厅特色的“熔岩巧克力蛋糕”作为甜品。
等待餐点的间隙,卡尔舒服地靠在藤编椅背上,眯着眼睛享受阳光:“下午真的没课了?太好了!可以好好研究一下我的机械设计图了。”
“课表上是这样。”莉蒂西莎确认道,端起侍者先送上的柠檬水,“今天的两节‘导论’课,信息量确实很大。博恩斯教授讲得很深入,也……很有启发性。”
“可不是嘛!”卡尔坐直身体,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我是真没想到,魔法回路还有这么多门道!稀有属性居然还有精神系和暗属性系这些!以前总觉得光啊、火啊、闪电啊最帅,现在感觉……嗯,世界真奇妙!”他看向泽菲尔,语气变得好奇而认真,“不过,最让我没想到的是,泽菲尔,听教授这么一说,你的魔法回路……好像非常不简单啊?”
莉蒂西莎也看向了泽菲尔,湖泊色的眼眸中带着关切与探究。博恩斯教授最后那番话,尤其是关于暗属性回路的论述,虽然面向所有学生,但他们俩都隐隐感觉到,其中似乎有某种指向性。
泽菲尔迎上两位伙伴的目光,阳光照在他银色的发丝和沉静的侧脸上。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点了点头,承认道:“是,我的核心回路……确实比较特殊,属于比较罕见的类型。”他没有直接说出“暗属性”或更具体的名称,但语气已经说明了一切。
卡尔眨了眨眼,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问:“泽菲尔,有个问题我一直挺好奇的。我们都知道你有不止一个魔法回路,而且一个比一个……嗯,厉害。尤其是你上次在永魔领对付那些潜入者时,最后隐约展现出的那个……呃,非常恐怖又强大的气息。你后来跟我提过一句,叫‘终暝咏者·冥霄’,对吧?为什么平时从来没见你用过?这么厉害的底牌,藏着掖着多可惜啊!该展现的时候就得展现出来,震一震那些不长眼的家伙!”他的语气半是好奇,半是为伙伴拥有强大力量却低调而有些不平。
泽菲尔看着卡尔充满信任和期待的眼神,又看了看莉蒂西莎温和而支持的目光,心中暖流淌过。他轻轻吸了口气,目光投向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声音变得低沉而复杂:
“卡尔,莉蒂,你们知道……力量越强大,往往也意味着越难以驾驭,越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去理解和共存。”他顿了顿,“‘终暝咏者·冥霄’……它确实是我家族传承中最核心、也是最深不可测的回路之一。但它……太‘沉重’了。”
他回忆起在赫里福德家族时,那个回路第一次不受控制地轻微躁动所带来的、几乎冻结灵魂的冰冷与死寂感,以及后来在永魔领,为了对抗强敌而主动引动它一部分力量时,那种仿佛要将自身也拖入无尽深渊的拉扯与吞噬感。
“它曾经有一次……在我情绪极度波动、处境非常危险的时候,不受控制地大范围爆发过。”泽菲尔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那时候我才真正意识到它的‘可怕’之处——不仅仅是威力,更是它对心性和环境的影响。我花了很大的力气,用了很长时间,才慢慢与它重新建立平衡,初步‘磨合’。”
他收回目光,看向两位挚友,紫罗兰色的眼眸中既有坦诚,也有谨慎:“我不是不想使用它,也不是要永远隐藏它。就像教授说的,回路是生命的一部分,我需要正视它、理解它。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对它的掌控还远未达到如臂使指的境界,冒然展现,不仅可能伤及无辜,更可能让我自己迷失在它的力量中。而且……”
他微微握紧了手中的玻璃杯,冰凉的触感让他保持清醒:“这毕竟是我革律翁家族传承的古老回路,在完全掌握、明了其所有特性与传承意义之前,我不希望它过早地暴露在太多目光之下,尤其是……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这时,他们点的餐点被侍者端了上来。巨大的汉堡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炸物金黄酥脆,熔岩蛋糕上的冰淇淋球正在缓缓融化。
卡尔理解了泽菲尔的意思,他用力拍了拍泽菲尔的肩膀,咧嘴笑道:“明白了!底牌嘛,就是要关键时刻用才够劲!反正我们知道你很厉害就行了!来来来,先吃饭!下午没事,咱们可以慢慢聊!”
莉蒂西莎也微笑着将汉堡推向泽菲尔,柔声道:“循序渐进是对的。你有你的节奏和考量,我们支持你。”
阳光温暖,美食当前,好友在侧。关于强大力量与沉重责任的讨论暂时告一段落,但那份理解与支持,却如同午后的阳光般,温暖地沉淀在三人心中。学院生活的第一天,就在这知识与友情交织的节奏中,平稳而充实地推进着。而未来,那些隐藏的力量与即将到来的挑战,都将在适当的时刻,逐一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