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渊的手指刚碰到枕下玉佩,胎记就猛地一烫,像被火钳夹住。他闷哼一声没松手,反而攥得更紧。眼前景物骤然扭曲,观星台、客房、药罐全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青石铺地的庭院。
鸿青真人蹲在石阶前,玄色道袍沾着露水。他正把一块玉佩塞进幼年清河手里,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什么。清河仰着脸,脖颈光洁,没有那道后来如影随形的胎记。
“若他选命,你便替他疯。”鸿青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幼年清河似懂非懂点头,小手紧紧攥住玉佩,指节发白。
林子渊想往前凑,神识却被无形之力撕扯,痛得他眼前发黑。这不是普通回溯,是硬生生剖开记忆的禁制。他咬牙撑着,指甲抠进掌心也不松手——鸿青埋的局,他偏要自己掀开看个明白。
房门突然被踹开,木屑飞溅。张萌萌提剑冲进来,剑尖直指他手中玉佩:“松手!这东西在吸你魂魄!”她显然刚从煎药炉边赶来,袖口还沾着药渣。
小白却比她更快,一道白影扑出,精准咬住她手腕。力道不重,但足够让她剑势一滞。“别断他回溯!”小白嘴里含糊喊着,爪子还死死扒拉她衣袖,“现在停下他神识会碎成渣!”
张萌萌手腕一翻想甩开它,小白却顺势滚到她臂弯里打滚耍赖。她气得瞪眼:“你这蠢猫知不知道他在玩命?”
“知道啊。”小白理直气壮,“但他更想知道真相嘛。”
林子渊没理会他们吵闹,全部心神都钉在幻境里。鸿青已站起身,背对幼年清河望向远处山峦。那背影挺得笔直,却透着说不出的疲惫。幼年清河低头摆弄玉佩,忽然抬头问:“师父,为什么是我?”
鸿青没回头,只淡淡道:“因为你最听话。”
幻境开始晃动,像被风吹皱的水面。林子渊知道这是极限了,再撑下去神识真会崩解。可鸿青那句话里藏着太多东西——什么叫“最听话”?什么叫“替他疯”?清河颈后为何没有胎记?
张萌萌终于甩开小白,剑锋一转劈向玉佩。小白急得跳脚:“圣女大人您讲点道理!这时候打断等于杀人!”它猛地窜上林子渊肩头,尾巴卷住他脖子拼命摇晃,“快醒醒!再看下去真要交代在这儿了!”
林子渊充耳不闻。幻境里鸿青突然转身,大步走回幼年清河面前,单膝跪地与他平视。这个动作让林子渊心头一震——鸿青从不对任何人下跪,哪怕是面对掌门。
“记住,”鸿青一字一顿,“无论发生什么,活下去。哪怕疯,哪怕傻,哪怕被人当棋子碾碎——活着才有翻盘的机会。”
幼年清河懵懂点头,小手无意识摩挲玉佩边缘。林子渊这才看清,玉佩背面刻着细密符文,正是九幽祭文的起始段落。原来鸿青早把钥匙交给了清河,却让他用命去守这个秘密。
神识撕裂感骤然加剧,林子渊嘴角溢出血丝。张萌萌见状收剑,转而一掌拍向他后心。灵力如潮水般涌入,暂时稳住他溃散的神识。“够了!”她厉声道,“再撑下去你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小白趁机叼走玉佩塞进自己肚皮下的绒毛里,还得意洋洋甩尾巴:“看我的!物理隔绝!”
幻境轰然破碎。林子渊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前栽倒,被张萌萌一把扶住。他喘着粗气笑:“鸿青这老狐狸……连徒弟都算计得明明白白。”
张萌萌没好气地把他扔回床上:“现在知道疼了?刚才怎么不见你松手?”她抓过他的手腕把脉,眉头越皱越紧,“神识裂了三道口子,没半年养不回来。”
小白蹲在床头舔爪子:“半年算什么,上次他偷吃鸿青的毒丹,躺了整三年呢。”
“闭嘴。”张萌萌瞪它一眼,从袖中摸出个小瓷瓶倒出丹药,“张嘴。”
林子渊乖乖张嘴,丹药入口即化,苦得他龇牙咧嘴。张萌萌看他这副模样,语气稍缓:“看出什么了?”
“看出鸿青早给清河安排了后路。”林子渊抹了把嘴角血迹,“‘替他疯’——意思是如果我选苟活,清河就得替我去疯去死。”
张萌萌动作一顿:“所以清河颈后本没有胎记?”
“对。”林子渊点头,“那玩意儿是后来刻上去的封印,专门用来镇住某些东西。”他忽然抓住张萌萌手腕,“帮我个忙。”
“又想干什么?”张萌萌警惕地看着他。
“把小白肚皮里的玉佩拿出来。”林子渊咧嘴笑,“鸿青既然把玉佩交给清河,肯定还有后手。咱们得赶在九幽殿主前面找到它。”
小白闻言一个翻身滚到床角,爪子死死捂住肚子:“休想!这可是我用牙抢来的战利品!”
张萌萌叹了口气,伸手去抓它。小白灵活躲闪,满屋子乱窜,嘴里还嚷嚷:“来追我啊!追到就给你!”张萌萌提剑追过去,一人一宠绕着桌子打转,撞翻茶壶碰倒凳子,闹得鸡飞狗跳。
林子渊靠在床头看热闹,忽然轻声说:“萌萌。”
张萌萌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谢谢你。”他笑了笑,“没让我一个人扛。”
张萌萌耳根微红,扭头继续追小白:“少废话,先把玉佩抢回来再说!”她剑鞘一挑,精准勾住小白后颈皮,把它拎到半空,“交出来。”
小白四爪乱蹬:“不给不给!除非你答应带我去玄天剑宗偷剑谱!”
“做梦。”张萌萌手指一弹它脑门,“数到三——一!”
“成交!”小白秒怂,张嘴吐出玉佩。
张萌萌接住玉佩仔细端详,背面符文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她忽然发现符文排列有异,某几处笔画刻意留白,组合起来竟像幅简易地图。
“西部沙漠。”她脱口而出,“指向葬剑谷。”
林子渊撑着床沿坐直:“黑袍长老的老巢?”
“不止。”张萌萌指尖抚过符文,“葬剑谷深处有座古庙,供奉着初代剑宗祖师的佩剑。传说那剑能斩断因果。”
小白从她手里挣脱,蹦到林子渊肩头:“所以鸿青是想让你去拿那把剑?可那地方连剑宗长老都不敢进啊!”
林子渊接过玉佩摩挲,胎记又隐隐发烫。他想起幻境里鸿青跪地的画面,想起那句“活着才有翻盘的机会”。老头子布的局,从来不是让人送死,而是逼人闯出生路。
“明天出发。”他把玉佩塞进怀里,“去葬剑谷。”
张萌萌没反对,只问:“伤成这样还赶路?”
“躺着也是疼,不如找点事做。”林子渊龇牙咧嘴下床,“帮我收拾行李,顺便把鸿青藏的那坛猴儿酒带上——路上喝。”
小白举爪:“我要吃烤鱼!”
“行行行,都依你们。”林子渊走到门口突然回头,“对了萌萌。”
“又怎么了?”
“穿那件红裙子。”他眨眨眼,“沙漠里热,红色招风凉快。”
张萌萌抄起扫帚砸过去。林子渊笑着躲开,胎记灼热感仍未消退,但这次他不再觉得是负担。鸿青留给他的不是诅咒,是钥匙——打开所有谜题的钥匙。
窗外月光如水,静静洒在三人身上。远处山巅,黑袍长老捏碎传讯玉简,冷笑声随夜风飘散。
林子渊摸了摸怀中玉佩,轻声道:“来啊,看谁先找到那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