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志磊拍着柳青的背,哭笑不得:
“行了行了,先起来。
你这……先去我那儿,洗个澡,换身衣服。
陛下这段时间,可担心坏了。”
柳青松开手,抹了把脸——抹了一手黑。
“大哥……陛下他,没生我气吧?”
“生气?”
何志磊笑了,“陛下这一个月,派了多少人去找你。快走吧,我带你进宫。”
他拉着柳青就要走,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看向那三个还在发愣的“流苏款”同伙。
“这三位是……”
柳青摆摆手:
“狱友。一起逃出来的。具体的……回头再说。”
何志磊点点头,对士兵吩咐:
“带这三位也去洗漱,安排饭食。等我回来再安排。”
“是!”
士兵们齐声应道,态度恭敬得跟刚才判若两人。
柳青看着这场面,终于找回了点“一品大员”的感觉。
他挺起胸膛
——虽然胸膛上还是破布条
——跟着何志磊,往城门里走去。
身后,吴大三人面面相觑。
吴大:“咱们……好像真的跟对人了。”
吴松:“那内应的事……”
嵩江:“等柳大人洗完澡再说吧。现在说,他估计没心思听。”
三人齐齐点头。
然后,跟着士兵,也进了城。
许昌城门下,流民队伍依旧漫长。
但今天,多了个不大不小的插曲。
很快,“柳大人要饭回来了”的消息,就会传遍全城。
而此刻的柳青,坐在何志磊的马车上,已经开始琢磨:
一会儿见了大哥,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是“臣有罪”?
还是“大哥我想死你了”?
或者……先讨碗饭吃?
他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觉得最后一个选项,最实际。
御书房里,气氛凝重得像一块浸了水的棉布,沉甸甸的。
白庚坐在龙椅上
——这椅子是刚从许昌旧官署仓库里扒拉出来的,腿有点瘸,他得小心翼翼地坐着,怕一用力就散架,眉头拧成了疙瘩。
萧羽、郭言成、金雅、莫庭晟分列两侧。
桌上摊着一张巨大的洛阳城防图,上面用朱笔勾勾画画,密密麻麻。
“皇兄,”
金雅指着地图上的几个标记,声音轻柔但清晰,
“经过探查发现,赫连铁好似早就知道大靖
——或者我们要对他们动手,提前加固了城防。你看这里,瓮城加高了一丈;
这里,新挖了三条护城壕;粮仓的位置也分散到了四个城区……”
她抬起头,看向白庚:
“现在洛阳城,不好打。就算是围,城里的存粮也够他们撑三年的。”
白庚直摇头:
“三年?等谢双和白澶把气喘上来,腾出手来,咱们就难了。”
萧羽接过话茬,她今日穿着丞相官服,头发束得一丝不苟,但眼底有些青黑
——显然也没睡好。
“我师兄谢双,最擅长走奇招。”
她手指轻点桌面,“他自己也知道洛阳已是死局,守在那里,只是为了拖时间。
若按金雅所说,真能撑三年……那三年内,我师兄很可能已经击溃白澶,到时候调转枪头,咱们就麻烦了。”
郭言成冷哼一声:
“当初大靖分裂,豫州之战,都是谢双在背后出谋划策。
此人阴得很,专攻人心,擅长搞崩他人内政,再一击制敌。”
莫庭晟捋着胡子,眯着眼睛,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要说带兵打仗,”他慢悠悠开口,“老夫不如谢双。但是——”
他顿了顿,睁开眼睛,精光四射。
“搞崩内政,老夫是专家。”
众人:“……”
一片沉默。
这话,还真没法反驳。
毕竟这位老爷子,疯起来连自己家的内政都搞崩过
——被抄了两次家,还能在江州东山再起,这“搞崩—重建”的循环,他熟。
白庚清了清嗓子:“莫老有何高见?朕洗耳恭听。”
莫庭晟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虚点洛阳城。
“第一,”他声音沉稳,
“洛阳城现在虽是赫连铁等一帮胡人在管,但根基还是汉人。
城中豪门大族,早对赫连铁不满。
咱们可以暗中联络这些家族,许以高官厚禄,让他们在城内搞政变——里应外合。”
“第二,”
他手指移到粮仓标记上,“赫连铁既然在囤积粮食、兵器,咱们就高价收。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就算他严管,也挡不住有人偷偷把粮食运出来卖给我们。
此乃釜底抽薪,瓦解其内部资源。”
“第三,”他环视众人,“出兵围困洛阳,内政加资源被转移,撑不住的。”
他顿了顿,总结道:
“此三策齐下,不敢说能迅速拿下洛阳,但至少比硬攻快上数倍。
运气好的话,城内兵变一起,咱们便可兵不血刃,接手洛阳。”
御书房里安静了片刻。
郭言成第一个拍大腿:
“臣觉得此计可行!莫老头……莫相这计策,面面俱到!”
莫庭晟斜眼看他:“老头子???”
郭言成干咳一声,别过脸。
萧羽沉吟道:
“计是好计,但问题在于——钱。
这三策,哪一策都需要大量银钱支撑。
联络豪门要打点,高价收粮要现银……”
她抬起头,看向莫庭晟:“莫相,您……可有筹措之法?”
所有人都看向莫庭晟。
莫庭晟脸上的高深莫测,瞬间垮了一半。
“老夫……”
他捋胡子的手顿了顿,
“没钱捐了。你们也知道,老夫是为何被弄到豫州来的
——家产早就捐给大靖北伐了。
来到许昌后,又把剩下的字画古董全卖了,支援朝廷……”
他顿了顿,看向其他几人:“你们……其他人呢?”
白庚试探着问:“江南士族那几位,不是刚捐了钱?”
莫庭晟苦笑:“今早都掏空家底,捐给流民安置了。现在估计……比老夫还穷。”
白庚往后一靠,龙椅“嘎吱”一声,吓得他赶紧坐直。
他挠着头,一脸愁容:
“朕这几天,天天听的就是钱、钱、钱!
打仗要钱,安置流民要钱,修城墙要钱……这真是到哪一步都缺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