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错不错,”程砚拿回手机,仔细端详着屏幕上的合影,“果然,哥的颜值和气质,极大地拉高了这张照片的整体层次和艺术价值。”
许昭站在一旁,难得没有出言挖苦或反驳,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自卖自夸,嘴角噙着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笑意。
“行行行,你最好看了,可以了吧?”她的语气里带着罕见的纵容,“记得把照片发我一份。”
“那必须的。”程砚手指飞快操作,将照片发给了许昭的微信。
发完照片,他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片刻。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的力量,驱使他点开了设置,将这张刚刚诞生的合影,设置成了手机的主屏幕壁纸。
做完这一切,迅速按熄了屏幕,将手机揣回兜里,动作一气呵成,没让旁边的许昭察觉分毫。
只是耳根微微的热度,泄露了一丝不寻常。
“好了,”他清了清嗓子,随意在旁边空着的椅子上坐下,目光投向窗外开始散场的人群,语气重新变得懒洋洋。
“接下来,就是见证多灾多难、艰苦卓绝的高三生活正式拉开帷幕了。”
之前那份关于目标院校的表格,程砚最终还是填上了自己的选择。
他没有写和许昭一模一样的学校。
顶尖学府对他来说,即使英语拼命补课,门槛依然过高。
但他仔细查阅了那座城市的其他高校,选了一所综合实力不错、且他踮踮脚就能够到的大学。
两所学校,在同一座城市,相隔不远。
家长会终于结束,家长们带着各自孩子的目标和满心的期望陆续离开。
程宫走之前,用力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没多说什么,但眼神里的信任和那句“好好干”已经足够。
许建国和周淑华也与女儿叮嘱了几句,才不舍地离去。
接下来的一年,目标已然清晰悬于前方,道路却需要他们自己一步一步去丈量。
口号喊得再响,最终都要落到每一张试卷、每一个清晨与深夜。
……
十二月,湖州市迎来了难得一见的大雪。
程砚趴在窗台上,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看着窗外被寂静的白一点点覆盖的世界,有些出神。
在湖州这样常年温润的地方,如此酣畅的落雪,实属罕见。
“儿子,明天记得多穿点,”孙梅临睡前推门进来叮嘱,“看这架势,雪得积起来。明天早上别骑车了,走路去学校,安全。”
“知道了妈。”程砚应了一声,目光依旧流连在窗外那片逐渐浓郁的洁白里。
就在这时,手机在书桌上振动起来。
他走过去拿起,屏幕上跳动着“许昭”的名字。
“喂?”
“明天早上你还骑车吗?”许昭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背景很安静。
“不骑了,”程砚走回窗边,“我妈刚下令,让走路。你呢?下这么大你还敢骑?胆这么大?”
“那正好,”许昭的语气里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走路去吧,你记得起早一点,六点十分,我在楼下等你。”
“行啊,”程砚答应着,忽然想到什么,问道,“许昭,你喜欢下雪吗?”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然后传来许昭比平时柔和些的声音:“嗯。很喜欢,可惜以前见得不多。”
“这不正好赶上了嘛,”程砚看着窗外越下越密的雪花,嘴角扬了起来,对着玻璃哈了一口气,雾气瞬间模糊了视线,“天公作美,一场好雪落肩头,也算白首……咳,我是说,应景。”
许昭在电话那头轻轻笑了一声:“记得多穿点,别冻死了。”
“放心吧,冻不死。”程砚也笑了。
“那明天见。”
“明天见。”
电话挂断,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窗外雪花簌簌落下的细微声响,还有那一抹寂寞的白。
到了第二天清晨,程砚为了抵御严寒,在家里翻箱倒柜,最终从储物间深处拽出了一件厚重的军绿色棉大衣。
那是他老祖留下的老物件,厚实得惊人。
“年纪轻轻的穿这个?像个小老头,真是没品。”
孙梅看着儿子套上那件几乎能把他整个人裹进去的军大衣,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上前帮他整理着过于宽大的领子。
“暖和就行,哪还在乎那么多外表。”程砚把下巴往竖起的领子里缩了缩,感觉确实密不透风,“行了妈,你再睡会儿吧,我先走了。”
推开单元门,清冽的空气夹杂着雪后特有的干净气味扑面而来。
许昭已经等在楼下了。
她穿着一件纯白色的及膝羽绒服,像一只安静停在雪地里的天鹅。
一条看起来是手工编织、花纹不甚时髦的厚围巾将她的下巴和半张脸都严实地包裹起来,只露出挺秀的鼻梁和一双清澈的眼睛。
额前的刘海被帽檐压得有些乖顺地垂下,沾着几点未来得及拂去的细小雪粒。
在茫茫一片银白的世界里,她这一身素白,竟别有一种清冷又纯净的美感。
“你怎么穿得跟个……老爷爷一样?”
许昭看着程砚那身臃肿得几乎看不出身材轮廓的军大衣,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笑出了声,眼睛弯成了月牙。
“多好啊,”程砚把双手揣在同样宽大的袖筒里,凑近一步,一本正经地说,“咱俩往这儿一站,有种跨越时代的、祖孙同堂的和谐美感。”
“滚滚滚,”许昭笑骂,把自己往围巾里又缩了缩,“天太冷,我不想把手从兜里伸出来揍你。赶紧走吧。”
一夜的大雪,给世界换上了厚重的新装,也留下了不少战损。
路边不少树木的枝条被积雪压断,横七竖八地耷拉着或干脆躺在了地上。
清洁工还没来得及完全清理,整个小区看起来比往日杂乱了许多,却也有种别样的、生机勃勃的狼藉感。
“看来今天物业有的忙了。”程砚踩在咯吱作响的雪地上,呼出一口长长的白气。
两人并肩,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新雪,朝着被白色覆盖的学校方向走去。
“这种天气,要是能直接放假就好了,”程砚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雪,声音混着呼出的白气,“窝在被子里睡到自然醒,那才叫一个爽。”
“你迟早有一天,会因为贪睡错过很多。”许昭轻声应道,偏过头看向他。
程砚的脸颊和鼻尖,在凛冽的空气中已经冻得微微发红。
厚实的军大衣挡住了身上的寒气,但裸露在外的脸却无处可藏。
对于习惯了温暖湿润气候的南方人来说,这种干冷的严寒,确实有些难熬。
许昭脚步慢了下来。
“你等一等。”
她说着,把自己的书包递给了程砚。
程砚不明所以地接过。
只见许昭从包里掏出一条叠得整整齐齐的围巾,深灰色的,看起来厚实而柔软。
她走到程砚面前,动作有些生疏却异常耐心地将围巾一圈圈绕在他的脖子上,仔细地掖好领口,确保冷风不会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