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日,第三哨站在三位金丹长老的坐镇下,如同一架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紧绷而有序。夜袭留下的创伤被迅速抚平:战死弟子的遗骸被仔细收敛,擦拭干净后裹上宗门制式的白布,静待送回山门安葬;伤员们得到青霖真人的亲自诊治,几枚珍贵的“紫河丹”下肚,连重伤昏迷的陈师兄都奇迹般脱离了生命危险,醒来时虽依旧虚弱,却已能开口说话,让守在一旁的赵明和孙倩喜极而泣,对着青霖真人的住处连连叩拜。
防御阵法被彻底修复并加固,光幕强度较之前提升了数倍,巡逻范围也扩大了一倍,日夜不休的弟子们手持法器,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山林,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与此同时,玄冥真人发出的数道加密传讯剑符破空而去,分别飞向青云山门与黑风涧外围的其他据点,调遣增援、传递情报,将整个区域的戒备提升到了最高级别。
清剿行动同步展开。在赵铁山的率领下,数支内门精锐小队如同出鞘利剑,对黑风涧外围已知的魔修据点展开了犁庭扫穴般的打击。失去了夜袭的精锐后,外围魔修群龙无首,抵抗微弱不堪。短短三日,三个隐藏在山谷、洞穴中的魔修据点被连根拔起,缴获了一批阴邪法器、疗伤丹药和零碎情报,但关于“圣教”的核心图谋、组织架构等关键信息,依旧如迷雾般难以触及,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笼罩。
林小满则利用这三日时间,进行了彻底的休整与沉淀。她几乎闭门不出,每日除了定时服用青霖真人送来的“凝神丹”——此丹能稳固根基、滋养神魂,正是她此刻最需要的——便是盘膝打坐,全心温养曦光剑魄。
剑魄被她置于丹田气海之上,以自身精纯的阳和灵力反复洗练、沟通。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剑魄与自己的联系越发紧密圆融,那种心血相连、如臂使指的感觉日益强烈。剑魄的三色光华愈发温润内敛,灵性盎然,偶尔传递出的模糊意念也比之前明确了许多,多是“舒适”“亲近”“恢复”之类的简单情绪,如同一个依赖主人的孩童。
更让她惊喜的是,得益于太阳精粹果对根基的根本性改善,以及连番生死搏杀带来的潜能激发,她的修为在这几日的静修中竟有了明显松动,隐隐朝着筑基中期的门槛稳步迈进。灵力越发精纯浑厚,对剑意的理解也更深一层,那缕融合了多种本源的独特剑意,在心念微动间便可引而不发,锋锐内藏,少了几分外放的凛冽,多了几分内敛的厚重。
第三日傍晚,当林小满结束一次漫长的周天运转,缓缓睁开双眼时,眸中神光湛然,清澈如潭,整个人的气息沉静通透,已然恢复到了最佳状态,甚至比进入黑风涧前更胜一筹。她轻轻握住悬浮在身前的曦光剑魄,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低声道:“曦光,准备好了吗?我们又要出发了。”
剑魄轻轻震颤,三色光华流转间,传递来明确的“期待”与“支持”之意,仿佛在回应她的邀约。
就在这时,石室外传来恭敬的叩门声:“林师姐,玄冥长老有请,前往主石室议事。”
“来了。”林小满起身,将剑魄收入掌心,整理了一下身上干净的青色弟子服——这是哨站为她准备的,虽不算华贵,却干净整洁。推开门,门外站着一名年轻的执事弟子,看向她的眼神中满是敬畏与好奇。这几日,林小满自黑风涧深处生还、剑斩魔修、得到长老们格外重视的事迹早已在哨站内传开,让她在众弟子心中蒙上了一层神秘而强大的色彩。
主石室内,气氛比上次更加肃穆。玄冥、紫阳、青霖三位长老依旧端坐于石桌之后,赵铁山立于下首,见林小满进来,朝她微微点头示意。而让林小满目光一凝的是,在玄冥真人身侧,多了一道陌生的身影。
那是一位约莫四十许岁的男子,身着朴素的青灰色长衫,面料普通却浆洗得干干净净。他面容清雅,下颌留着一缕整齐的短须,气质儒雅温和,宛如凡俗间饱读诗书的教书先生,周身没有丝毫凌厉的剑气或磅礴的灵力波动,只有一种让人心静的、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和谐感,仿佛他本就该在这里,与山石、灯火、空气完美契合。
但能出现在此,与三位金丹长老平起平坐——虽无座位,但其站立的位置已显尊崇——此人的身份绝不容小觑。
“林小满,你来了。”玄冥真人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侧身指向那青衫男子,“这位是文若海文先生,乃我青云宗客卿长老,精研上古阵法、遗迹符文、地理堪舆之术,造诣极深。此次探查古剑道,便由文先生与你同行,负责辨识路径、破解可能存在的古老禁制与机关。”
客卿长老,文若海。
林小满不敢怠慢,上前一步,敛衽行礼:“弟子林小满,见过文长老。”
文若海温和一笑,抬手虚扶,声音平和悦耳,如同春风拂面:“不必多礼。林师侄的事迹,几位道友已与我细说。年纪轻轻便能于绝境中寻得生机,更获此等逆天机缘,心志与天赋皆属上乘。此番同行,还要多多倚仗你。”
他的话语真诚,没有丝毫长辈的架子,让人不自觉便放下了拘谨。
“弟子不敢当,还请文长老多多指点。”林小满恭敬应答,心中却暗自凛然。她能隐约感觉到,这位文长老的修为深不可测,至少也是金丹期,且走的并非纯粹的剑道杀伐之路,而是另一种更加玄奥的、偏向术法与感悟的途径。
玄冥真人继续道:“除文先生外,赵铁山会率领一支十人精锐小队,在古剑道出口附近建立临时营地,负责外围接应、传递消息,并清扫周边可能出现的魔修残党。你们二人深入探查,若有发现,或遇不可抗之危险,务必以保全自身为先,及时撤回,切勿逞强。”
“是!”林小满与赵铁山同时躬身应道。
紫阳真人补充道:“宗门增援已在途中,预计两日后便可抵达,其中不乏擅长战斗与勘探的好手。届时会进一步加强对黑风涧区域的掌控,你们先行一步,务必小心谨慎,遇事多与文先生商议。”
青霖真人则取出两个小巧的玉瓶,分别递给林小满和文若海,柔声道:“这里面是‘清心辟邪丹’与‘回天保命散’。前者可抵御邪气入侵、稳定心神,后者在重伤时能吊住一口气,关键时刻或能救命。此外,还有一些常用的解毒、疗伤、恢复灵力的丹药,都已备好,你们各自收好。”
“多谢青霖长老。”两人接过玉瓶,郑重道谢。
玄冥真人最后看向林小满,目光深邃如潭:“林小满,你手中的剑魄,是此行的关键,亦可能是最大的变数。你需时刻留意其变化,若有任何异常感应,务必第一时间告知文先生。”
“弟子明白。”林小满肃然点头。
“既已准备妥当,明日辰时,便由文先生与林小满自那古道出口处,正式进入探查。”玄冥真人一锤定音,目光转向赵铁山,“赵铁山,你负责引路,并协助建立营地,不得有误。”
“弟子遵命!”
议事结束,众人陆续散去。林小满回到自己的石室,心中既有一丝对未知前路的紧张,更多的却是跃跃欲试的期待。能与一位深不可测的客卿长老同行,不仅安全性大增,想必也能学到许多古籍、阵法方面的知识,这对她而言,亦是一场难得的机缘。
她正思索着明日探查的细节,门外忽然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不同于之前弟子的恭敬,而是带着一种温和的试探。
开门一看,竟是文若海独自站在门外,脸上依旧带着儒雅的笑意。
“文长老?”林小满有些意外,连忙侧身让行,“您怎么来了?快请进。”
“冒昧打扰,林师侄。”文若海笑着走入室内,目光随意地扫了一眼简陋的石室,并未露出丝毫嫌弃,“关于明日探查,有些细节想与你再确认一下,尤其是……你手中那枚剑魄。”
林小满心中了然,连忙将文若海请至石桌旁坐下,自己则立于一侧:“文长老有何疑问,尽管问便是,弟子知无不言。”
文若海点点头,目光落在林小满的掌心,眼中带着学者般的探究兴趣:“林师侄,可否将那剑魄再取出,容我一观?放心,我只是想更近距离地感受一下其气息特性,以便更好地判断它与古遗迹可能存在的联系,绝无他意。”
林小满略一迟疑,便爽快地取出了曦光剑魄。对于这位气质儒雅、又得到三位长老如此信任的客卿,她本能地觉得可以信赖。剑魄悬浮在她掌心,三色光华温润流转,散发出淡淡的、令人心安的气息。
文若海并未用手触碰,只是凝神观察,眼中渐渐浮现出惊叹之色,口中喃喃道:“妙,妙哉!果真是多种本源和谐相融,生机、锋锐、灵性、古意……兼而有之,却无半分冲突,反而浑然一体。更难得的是,它与你的契合度如此之高,仿佛本就是为你而生,这等机缘,真是闻所未闻。”
他沉吟片刻,抬头问道:“林师侄,你得到它之后,除了自我恢复与成长,可曾用它施展过什么特殊能力?比如,激发某种阵法共鸣,或是对特定的环境、材质产生过强烈反应?”
林小满仔细回想了一下,如实答道:“在发现古道时,剑魄曾对沿途残留的阵纹碎片和那截琉璃管道有过微弱感应。后来在哨站休息时,也偶尔会有极其模糊的、仿佛被呼唤般的颤动。至于激发阵法……弟子未曾尝试过,也不知该如何着手。”
文若海点点头,若有所思道:“能感应古道阵纹,这倒是个重要线索。那古剑道是上古先贤耗费心力开凿,其中必然残留有当年布置的阵法节点和能量通路。你的剑魄能与之产生感应,说明其本质或许真的与那遗迹同源,甚至可能是能被那些古老阵法‘识别’的‘钥匙’之一。”
他顿了顿,又叮嘱道:“明日进入古道后,你可以尝试主动以灵力催动剑魄,感应四周环境。或许能发现一些被岁月掩埋、寻常手段难以察觉的路径或暗门。不过切记,凡事量力而行,若有任何异常,莫要轻易激发剑魄潜能,需先与我商议,以免触发未知的危险禁制。”
“弟子记下了,多谢文长老指点。”林小满认真点头,将这番话牢牢记在心中。
文若海又详细询问了一些关于古道内部的细节,比如通道的宽度、坡度、沿途人工痕迹的具体特征等,林小满都一一细致作答。
最后,文若海站起身,温和道:“好了,今日便不多打扰。今夜你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日之后,或许便难得有如此安宁的夜晚了。”他走到门口,又回头一笑,眼中带着鼓励,“林师侄,你很不错。此行虽险,但亦是一场天大的机缘。放平心态,顺其自然,我们同行,当可逢凶化吉。”
“多谢文长老勉励。”林小满躬身送别。
文若海离去后,林小满重新坐下,握紧掌心的曦光剑魄,心潮起伏。文长老的一番话,让她对明日的探查多了几分把握,也更深切地意识到了曦光剑魄可能蕴含的巨大秘密。她将剑魄贴近心口,感受着那平稳而温暖的脉动,低声自语:“曦光,我们一起去看看,你的‘家’到底在哪里,好不好?”
剑魄光华微闪,轻轻震颤,传递来温暖而坚定的回应,仿佛在说:“好,无论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夜色渐深,哨站内的灯火渐渐稀疏,弟子们大多已休息,唯有巡逻队的脚步声依旧规律地回荡在山林间,与虫鸣、风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宁静而肃穆的画面。
林小满盘膝坐下,正欲入定,养精蓄锐迎接明日的探查——
嗡!
贴在心口的曦光剑魄,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
这一次的震颤,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强烈,甚至带着一丝急促!同时,一股极其微弱、却饱含焦急与警示意味的意念,顺着心神联系,猛地冲入她的脑海!
林小满霍然睁眼,眸中精光一闪,瞬间绷紧了神经。
剑魄在示警!
警示什么?
几乎在同一瞬间,她那经过生死磨砺、变得异常敏锐的感知力捕捉到,哨站外围防御阵法的方向,传来了一丝极其隐晦、几乎与山林环境融为一体的异常能量波动!
那波动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错觉,若不是曦光剑魄的强烈示警,她几乎要将其忽略。
但剑魄的反应不会错,她对危险的直觉更不会错。
有东西……在靠近哨站?而且,对方的隐匿手段极高,竟能瞒过外围的巡逻弟子和加固后的防御阵法?
林小满悄无声息地起身,握紧掌心的曦光剑魄,脚步轻得如同猫儿,来到石室唯一的透气孔旁。她屏住呼吸,将感知力小心翼翼地向那异常波动传来的方向延伸出去,如同一张无形的网,悄然笼罩了那片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