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额娘陪伴,养胎的日子并不难打发。
宜修每日除了来竹林瞧着孩子们喂养花熊外,就是坐在小亭子里和爱新觉罗氏闲吃点心茶水,聊聊家常。
这日爱新觉罗氏一脸无奈的苦笑状,提起那青和荣恪,“公主身子娇嫩,我啊早歇了让他们要个孩子的心,但总得香火有继,琢磨要不要从你大哥或是三哥哪儿抱养个孩子给那青。”
说起这个,爱新觉罗氏就气,她是好心的,谁知那青以为她是不满荣恪出嫁多年未曾开怀,不想让荣恪听闲话,竟然直接从一等公府邸搬了出去,赖在了公主府上,大有一副“奉旨吃软饭我疼夫人理直气壮”的做派。
要不是费扬古拦着,爱新觉罗氏能打上门去,当着公主的面把那青揍得满地打滚,不鼻青脸肿、浑身挂彩绝不罢休。
“呵呵呵~额娘,他是个‘有夫人命’的,您就随他去吧。”宜修一时又好气又好笑,连连劝爱新觉罗氏放宽心,左右那青和荣恪还年轻,若过几年又有了亲生骨肉,那抱养的孩子又算怎么回事?
歇歇这份心吧,儿孙自有儿孙福。
“唉,我也知道。好在敏瑜和五格子嗣缘深厚,我也不管了,如今府上都是你大嫂、二嫂、三嫂主持中馈,我啊,睁只眼闭只眼含饴弄孙就是。”
五个儿媳里头,爱新觉罗氏最倚重长媳,但最满意的还是敏瑜,荣恪也不是不喜欢,但实在是身份贵重又身体较弱,不敢太亲近。
到了她这个年纪,也不想折腾儿孙,瞧着另外四个孩子各个都开枝散叶,独独那青膝下还没个根,能不惦记才怪。结果,好心做了驴肝肺,以后再管她就是自贱。
“您心里有数就成。”宜修瞥了眼爱新觉罗氏斑白的两鬓,心里也不希望她再操心儿孙事,拉着她继续说笑,却见爱新觉罗氏又兀自伤感起来,细问才知是郭罗玛嬷病了。
“郭罗玛嬷病了?您怎么不告诉我?”爱新觉罗氏的亲娘是穆尔祜四继福晋,扎鲁特台吉固禄之女博尔济吉特氏。
爱新觉罗氏摆了摆手,“和你说什么?七十三啦,人老了,到了岁数,又不是两病三灾的,躲不过去的。”
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
“可年前去见,郭罗玛嬷还眼神明亮,很是硬朗……”
“那是做给你们小辈看的,去年年中就有些说话又不大清楚,日日都是一副老人易乏的样。”爱新觉罗氏哪能不心疼亲娘,没少去看。
侄子察尔岱没苛待继祖母,奉养都是最好的,她和三姐、五妹也时时回去瞧瞧,若是病还能治,可人老了,有什么办法呢?
“额娘~”宜修也不知说什么来宽慰人,只能握着她的手,给予丝丝温暖与支持。
爱新觉罗氏思忖再三,还是开了口,“只一点事儿,你将来有能力就帮一把。”
爱新觉罗氏的阿玛穆尔祜,最初是固山贝子,后来因为出师衡州失律削爵,连累后辈爵位不济,侄子察尔岱如今只是个辅国将军,没个功劳或是依仗,过几代便会爵除。
为着娘家,爱新觉罗氏第一次朝女儿张口,希望女儿能拉几个表弟一把,将来腹中这个孩子的哈哈珠子,能从辅国将军府里头挑几个同龄的,也算是给娘家谋一份体面。
这不是什么大事,宜修自然同意,心里盘算着届时从外家选个憨厚的孩子就是。
临近晌午,宜修来了睡意,刚躺下要睡,剪秋来报,大福晋来了。
“谁?”宜修闻言一激灵,瞬间没了睡意,大嫂来了,她不是一直养病么,怎么出门了?
虽说如今是八月天,没了先前的闷热,但秋风一时热一时冷的,本就娇弱的身子出门吹风还不得大病一场,做什么这么折腾,有什么事儿请她过府一叙就是。
摸了摸已经隆起的腹部,宜修又有些羞赧,自从有孕她就没出去走动过,大嫂怕是也不愿意劳烦她。
“快请进来,去泡一壶人参茶,上两碟子阿胶糕和八珍糕。”
宜修收拾了一番才出来见人,大福晋面上毫无血色,白皙的渗人,随她来的是苏雅拉,福了个身,“问姑姑安。”
“好孩子快起来。”宜修狐疑打量着亭亭玉立的苏雅拉,狐疑大福晋是不是想让二女儿也留京上门求她合计合计?
“表妹,今年中秋~咳咳~你是怎么个章程?”大福晋捏着帕子捂嘴,想说一句完整的话,但架不住虚透的身体,连连咳嗽,好半晌才说完。
宜修忙让苏雅拉把人参茶给大福晋灌下去,主动询问,“大嫂可是有意一块办?”
各家男人都不在,大福晋又上了门,说起中秋节,定是有意让各家都去她府上过中秋。
或许是胤禔的吩咐,又或是单纯的想给出嫁后头次回家过节的雅丽茉撑场面。
无论哪一种,宜修都不能拒绝。
“嗯。”大福晋点了头,苏雅拉给她拍背顺气,解释道:“大姐姐出嫁后第一次回家过节,阿玛又不在,所以想请婶婶们一块去府上过节,聚一聚。”
大福晋拿着帕子微微拭去嘴角的茶渍,双眼闪着泪光,灼灼看向宜修,满含期待又是一种无声的托付。
她病了这些年,好不起来了,这一次巡蒙怕是不寻常,自己熬不到看所有孩子们都成家那一日,总得给儿女们寻个可靠的人帮衬。
八福晋那儿,她托付了三女儿和小女儿,苏雅拉年岁大了,婚事就是这两年,只能厚颜再请四弟妹搭把手。
宜修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去直郡王府过中秋可以,只这婚事有些艰难了。
说亲再快,也不可能在今年年底前完婚,等年后……胤禔圈禁,整个直郡王府都成了牢笼,苏雅拉许给谁家都不容易。
正是沉默之际,苏雅拉咬着唇又唤了声“姑母”,宜修不由心房一松,点了点头,“好。嫂嫂放心,都是自家人,谁和谁不是骨肉呢。”
先前她就替雅丽茉和苏雅拉谋划过,只是苏雅拉心疼大福晋,见姐姐婚事定下便拖着不愿嫁,想替大福晋再分忧两年。
如今赶上这时候,也是撞上了。
但又什么办法呢,谁又能轻易放得下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