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冲冲地走到三人的面前。
轻蔑嫌恶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在了陶姝姝的身上。
仿佛在看什么肮脏的垃圾。
即便姜鹿莓从没见过,但也能一眼从她的眉眼中认出,来人,正是纪昀深的母亲。
女人停在桌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脸色不太好的陶姝姝,涂着艳红唇膏的嘴角,勾起刻薄的弧度。
伸手,却是狠狠给了纪昀深一记耳光!
“我费尽心思,嫁给皇室贵族生下你,把你送你进最好的学校,让你接受最顶尖的教育,不是让你自甘堕落,跟这种下三滥,不知廉耻,妄想攀高枝的贱女人一而再再而三搅和在一起的!”
“贱女人”三个字,被她咬得极重。
耳光明明是扇在纪昀深的脸上,却也好像,扇在了陶姝姝的脸上。
姜鹿莓只觉得站在她身旁的陶姝姝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昨日的平静伪装,被彻底击碎,屈辱和愤怒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几乎喘不过气。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仿佛又变回了当年那个,在宴会厅里,被众人嘲笑的狼狈女孩。
姜鹿莓也被气得浑身发抖,正要起身理论。
一只沉稳的大手按在了她的肩膀。
是陈遇周。
他表情俨然也不太好看,却在用眼神示意姜鹿莓,暂时先不要轻举妄动。
姜鹿莓唇瓣动了动,还是听了陈遇周的话,没有轻举妄动。
几乎是纪夫人话音落下的同时,纪昀深拍着桌子,猛地站起了身!
高大挺拔的身影,死死地将陶姝姝护在了身后。
他的呼吸急促,深灰色的眼眸,里燃烧着骇人的怒火,死死盯住纪母。
“妈!请您立刻向陶小姐道歉!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关系!”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纪夫人显然没料到,一向乖顺的儿子,会如此强硬地当众顶撞自己。
保养得宜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随即,化作更深的愤怒和难堪,“纪昀深!你现在是在跟谁说话……”
“我说,道歉!”
纪昀深声音陡然拔高!
生平第一次,他做出了忤逆母亲的决定。
深灰色的眼眸里,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和失望。
“她是我纪昀深这辈子唯一认定的人!她的价值,她的尊严,轮不到任何人来评判,包括您!”
他深吸一口气,环视了一圈因为这场冲突而投来好奇目光的客人,包括几位,显然是巴黎社交圈名流的面孔。
他提高了音量,确保每个人都能听到,用的是字正腔圆的法语。
“如果您,或者纪家的任何人,再用如此侮辱性的言辞冒犯她,那就等同于与我纪昀深本人为敌!与整个Le ciel集团的未来继承人为敌!后果如何,请您自行掂量!”
整个咖啡廊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纪母的脸,因极度震惊和愤怒,倏而变得扭曲。
陶姝姝被纪昀深死死护在身后,她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宽阔紧绷的后背。
像一座山,为她挡住了所有的狂风暴雨。
那句“唯一认定的人”,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她早已冰封的心湖上,震得冰面裂开无数缝隙。
如果是二十岁的陶姝姝,肯定会因为这个画面,感动得痛哭流涕,以身相许。
可她现在,是二十七岁的陶姝姝。
什么王子拯救灰姑娘的童话,在她这里,不过是荒诞的幻想罢了。
眸中划过一丝淡漠。
有朦胧薄雾覆盖视线,只有她自己清楚,那是委屈和酸楚的眼泪。
这一切,都来的太迟了。
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纪母的嘴唇哆嗦着,涂着厚厚脂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精心维持的贵妇仪态在儿子当众的驳斥,和维护另一个女人的宣言面前,彻底崩塌。
她指着纪昀深,指尖颤抖:“你……你这个逆子!”
纪昀深再次厉声打断,眼神冰冷如寒冰,“妈,我的话,只说一次,现在,请您离开,或者,我让保安请您离开。”
他刻意加重了“请”字。
话里的威胁,不言而喻。
周围,有无数道目光的注视着他们。
有惊愕,有探究,还有不少人在幸灾乐祸。
纪母知道,自己今天彻底颜面扫地。
她怨毒地瞪了一眼纪昀深身后那个模糊的身影,最终,在身旁助理的搀扶下,踩着凌乱的脚步,几乎是落荒而逃。
纪昀深缓缓转过身,面对陶姝姝。
他的眸里,方才的暴怒和冰冷褪去,只剩下一丝一闪而过的卑微。
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他想伸手去擦她的泪,指尖却在即将触碰到她脸颊时,僵硬地停在了半空中。
他张了张嘴,声音带着沙哑和干涩:“姝姝……”
陶姝姝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直直地撞进他深灰色的眸子里。
那里面有太多复杂的情绪翻涌。
震惊,茫然,难以置信。
还有一丝被强行撕开外壳后,暴露出的脆弱和……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动摇。
她看着眼前这个她曾深爱又痛恨的男人,任由泪水无声地流淌。
纪昀深的手指依旧僵在半空,指尖微微颤抖,仿佛触碰她,是某种亵渎。
最终,她吸了一下鼻子,用力抹掉脸上的泪水,“你不恨我故意刷爆你的卡,让她来借机找你的麻烦?”
纪昀深唇瓣扯了扯,白皙的脸上,巴掌印清晰可闻。
“姝姝,这一切,都是我欠你的。”
“......”
陶姝姝指尖微蜷,声音很轻,“如果纪大少爷真的对我心有歉疚,那就麻烦你,当做不认识我,我们这辈子都不要再联系。”
话毕,她没有再看纪昀深。
只是对着姜鹿莓和陈遇周抱歉地点头,抓起椅背的的手包,转身,飞快地冲出了咖啡厅。
白色的西装身影,很快消失在人来人往的大堂深处。
“姝姝!”姜鹿莓下意识想追。
陈遇周却再次按住了她的手,对她摇了摇头。
“让她自己待会儿,有些坎,只能她自己迈。”